仇滦也求酒佬老前辈道:“老前辈,晚辈代表兄长同您赔罪,请您收手吧!”又叫他表兄道:“兄长,收收火气罢,这位老前辈可厉害的紧,唉……唉……你别同他打了!”他这表兄惯是不听人劝的,仇滦情急之下更是嘴笨,真不知怎么说了。

令狐危不用人劝就眼如烈火了,更何况他俩个这话里话外还是贬低自己抬高这老不死,他倒要看看仇滦说厉害的老不死能有多厉害,丹田发力,提起浑身内劲,蕴在剑尖,左劈右刺,剑招快如烟花,却怎么也刺他不着,这老汉浑身仿佛胶合在他身上,只听在令狐危身上捣着乱游戏的酒佬气也不喘地对林悯道:“娃娃,你扶老汉起来,老汉很高兴,还甚少有人关心老汉躺在地上冷不冷呢,他拿游丝软筋绳绑着你,老汉便也拿他裤带绑住他,叫他跪下给你赔罪好么?”

便听酒佬在令狐危的叫骂中哈哈大笑道:“看好了,贴身十八摸第一摸,白玉酥胸手中握,第二摸,娘子腰肢儿如细柳,第三摸,我俩个上床香一口……”

在小六怀里冷眼看他们打斗的沈方知心内冷道:“到底是不正宗了,仇姓所创的浮雁十六剑,仿自水上捕食的白雁,剑招精妙无比,轻灵浮巧,剑招与心法同修,二者并重,并驾齐驱,方能无一敌手,威震江湖,这卖酒的老不死,不过仗着年岁大,内力比他厚些,贴身使了灵蛇缠身的功法,倘若他真练得是正宗的仇氏浮雁十六剑,自然不会窝囊的让人近身缠住,一招白雁翔涛,心法与剑招珠联璧合,四两拨千斤,犹如雁翅戏浪,任你浪强风急,我自滚翅脱浪,遏涛千里,飞翱自如,练得好了,便是对方内力高你许多,也能将他毙于剑下,可惜了,这便是令狐明筠的报应,外姓人,两父子一般的心存杂念,杀欲太重,反与浮雁十六剑闲云野鹤的心法相左,到底在武学上参不透,可有建树,永不能出神入化。”

果然,只听酒佬叫道:“白雁翔涛?怎的叫你这没礼貌的后生耍的好比小鸟溺水哈哈哈……”他同令狐危一起从地上滚身而起,灵蛇歪脖,游身缠人,令狐危给他锁住四肢,一动不能动,再出不了招,酒佬又调皮地将裆部凑到令狐危已气的发青的脸上蹭了蹭,倒吊在他身上,两手在他后膝弯各自大力一按,令狐危便扑通双膝跪地,已叫酒佬拿解下他的裤带绑住一双手,酒佬从他身上下来,走到林悯面前,云淡风轻地对仇滦道:“你有空也教教这没礼貌的小子,真正的浮雁十六剑是什么样,真丢湖海帮先祖的脸。”

他此话一出,不仅令狐危把脸白了,仇滦也给他戳着心病,脸也白了,酒佬醉中看在仇滦的面子上,到底没再多说,冲着额头青筋暴起,满身狼藉不整的令狐危:“爷爷给你两个选择,一,大喊爷爷我错了,磕三个响头给爷爷,二,爷爷只叫你解开这娃娃手上的游丝软筋绳,响头就用不着了,你怎么选呢?”

连林悯见跪在地上的人表情,都是心头一紧,他可太知道这兔崽子多爱面子了,此刻跪在地上,脸上还是未干的酒佬擦下来的鼻涕,怀敞衣落的,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嘴唇乌青,只怕他把自己气死了,赶忙就也跪下,倒似跟他交拜一般,也不嫌弃,拿袖子小心给把涂在脸上的鼻涕给擦干净,在旁抿着嘴巴心情复杂的仇滦看见他广袖下露出的一段皓腕上戴的玉镯,眼神一震,痴痴伤心,久久不肯把眼神从他俩个身上移开,林悯一边给气得浑身发抖的令狐危擦脸,一边好言好语地哄小孩儿:“你就给我解开罢,不是有那句话怎么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前辈确实厉害,当然了!你也不是不厉害,只是孩子,你还太小,等你到了老前辈这个年龄,你说不定比他还厉害呢!没事没事!这有啥的!瞧你,还把嘴唇气青了。”

偏叫酒佬醉醺醺地扶起来,骂道:“娃娃,老汉为了谁啊?你个不识好歹的,反倒哄起他来了。”

林悯只想说,老前辈我也不是贱的慌,可这匹听不懂人话的野生动物真看着要给您气死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气死在我面前啊,混账是混账,晚上我被蚊子咬的睡不着,他也在外面脱了上衣光膀子勾搭蚊子,喂饭喂水伺候我,还算贴心,就是嘴里不吐人话。

嘴上却不敢接话,闭的紧紧的,只嘿嘿笑。

令狐危倒忽地一笑,抬眼盯着酒佬:“技不如人,我认了,我给她解开,你放开我。”

林悯立刻搭腔:“对对对!这就对了嘛!老前辈宰相肚里能撑船,怎会跟你一般见识!”

酒佬道:“娃娃,你不要给我戴帽子,我解开他,看他解不解开你了,还是操心你自己的好。”

仇滦不等酒佬老前辈说话,赶紧就去地上跪着解开了表兄,冷霜剑还在地上插着,令狐危的目光比剑还冷,站起来冲酒佬道:“今日之辱,迟早我会还给你,总有一日,我会凭自己的本事杀了你!”

酒佬不当回事,只感叹道:“就这样的心性儿,还想练成浮雁十六剑呢,你啊,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若不是你弟弟让着你,你以为……”

“老前辈!任务也完成了!我们该回闲云庄了!”仇滦急忙打断:“我的朋友林悯来了,等到闲云庄坐下,咱们好好坐下,我们陪您好好喝一顿,再弄几个可口小菜,您看妙是不妙啊?”

酒佬这才被他把注意力引过去,嗜酒如命,有酒有伴,再往林悯脸上一看,这么俊的娃娃陪自己喝酒,真是妙事一桩,便双手将林悯同仇滦分别携住,脚上提劲,一步几丈,携着两个人像携着两片叶子,轻松叫道:“快走快走!老汉记住了!可不许反悔!”

后头的方智不住急得叫“悯叔!”听着要哭,酒佬心急,才不顾林悯在耳边风声中频频回头,急得也只叫“带上孩子!老前辈!我孩子还在后面!”充耳不闻,还是仇滦不住安慰:“无事无事,兄长带着呢,晚上就跟咱们在闲云庄汇合了,你别操心。”

第二十章

酒佬带着仇滦和林悯轻功飞步,一路进了献州城内,夜晚逐渐降临,这里仍旧是街道盈人,繁华无匹,穿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几个比现代女子打扮的还开放的异域女子,浑身就些轻纱遮体,若露未露的比基尼打扮,若是以前,林悯自也是跟那些男子一样,忍不住看到回头人家远去,如今看见女子的躯体就想出冷汗,漫胃里火烧的恶心,一眼也不贪,只奇道,说这里的天极魔宫总坛,他想着,该是比蜀州还人间炼狱的地方,不想,却包容性这么强,经济瞧着也很繁华,那为什么叫人家魔教啊?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就这么问了,酒佬答他:“你睁眼瞧瞧,这里有一个小孩儿吗?”

林悯一看,确实这么多人上街,没有一个看着是普通百姓,也没有良家女子抱着孩子出来,酒佬一边神行千里,一面道:“当今昏聩,偏安江南,黄巢遍地起,致使方腊欺主,武人称王,谁的功夫高,谁就是皇帝老子,他天极魔宫的主子当初练那短命邪功,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稚子,这传统一代一代传下来,到了轩辕桀手上,变本加厉,江湖人传,那取自那本邪经上的功夫,要练成要无数童子血作引,不然就会如那老魔头一般,功成命短,这几年,献州地界,已无一个孩童稚子,他们这里抓不到,就往外抓,上月,若不是我跟仇滦,那一百个娃娃又要给他们弄进魔宫害了……”

他说这话,林悯更是操心起离开他的方智起来,方智不正是个小男孩儿,便就要挣扎,道:“老前辈,我带的那正是个小孩子,我得回去,求您也护他进城可否?”

酒佬不耐烦道:“你这娃娃咋恁地啰嗦,那姓令狐的小子打不过老头我是应该的,老头都在江湖上喝了多少年酒了,他的剑术其实厉害着呢,怎么也在使剑的江湖豪杰中排的上号了,还有湖海帮那些内门弟子跟着,若是连一个娃娃都护不住,哼!丢了令狐明筠的大脸了,放心,他定能把你那小娃娃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仇滦也在一旁道:“放心吧,兄长其实很厉害的!”他这话不假,满脸真诚。

林悯也见识过令狐危的功夫,细细一想,稍稍放下关心则乱的一颗心,说话间,酒佬已带着仇滦和林悯穿墙过屋,到了一片竹林前面,这竹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却不见其中有一只活物经过,鸟也没有一只,酒佬点燃信香,不一会儿,便见竹林中每棵竹子都挪了位子,竹动道现,凭空从地下林间出现一道石板路来,有一青衣小仆从竹林那头的青墙上飞身出来,手里提着一盏瓦子灯,那灯在他手上,焰也不晃,展眼便来了酒佬三人面前,躬身道:“爷爷,请随我来,众英雄等您与仇小侠多时了……”到林悯脸上时,霎时顿住,深深做了一揖:“不知这位是?”

他看林悯那眼神,林悯一点儿也不陌生,自从他不是一个人带着孩子,遇上令狐危,便时时被人高看,处处受到优待,只道也算沾了那混小子的光,如今眼瞅着又能沾沾酒佬和仇滦的光,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林悯这边感叹,那边酒佬已道:“这是老头的朋友,啰嗦什么,快带我们进去!”

那小仆收回眼神,恭敬笑道:“那是自然,自然即刻引三位进去,即是您的朋友,就是我们闲云庄的朋友。”

青衣小仆在前飞身走了,林悯和仇滦也被酒佬一左一右携着跳进墙去。

这庄子太大了,林悯很是记路的人,都被青衣小仆带着,跟酒佬三人随着转来转去,一晚上转了曲里拐弯无数房舍园林,才到了一间吵吵闹闹的堂屋外头,青衣小仆报了一声,便有人来开门,也是穿青衣的两人,便见酒佬带着仇滦和林悯进去时,满堂吵闹声便停止了。

自上而下,席面百张,交椅无数,坐在上首的,是三个中老年男人,林悯都不用认,便知道左边的那个是令狐危他爸,长的太像了,只是这父亲面目气质比儿子多了些圆滑和气,笑意盈盈地将他看着,满脸微白的胡须,穿的最富贵,跟堂中众位衣衫朴素的江湖中人格格不入。

湖海帮乃江湖第一大帮,也是江湖第一富庶。

中间的匡义盟屠千刀屠盟主显是话事人之一,上下打量着被酒佬老前辈稀罕的揽在怀里带来的人:“老前辈……这是?”

酒佬道:“你们不用管,他是老头新认识的小朋友。”看着堂中恨不得拿眼睛把人家看透的众人,狠辣道:“看看就行,谁敢上手摸,就得少只手了。”

仇滦上前给舅父同屠盟主和柳庄主秉了事,又专对舅父道表哥押着义银回来了,随后就到,便就同酒佬和林悯找张桌子坐下,堂中众人受了酒佬这一句话,先后把眼神从林悯身上收回来了,议论声又起,林悯听他们就是商量怎么剿灭天极魔宫,骂声一片,细数天极魔宫的罪孽,林悯听来听去也就一个意思,除了吃小孩儿,就是人家叫什么桀的那个什么邪功太厉害了,多年压的他们死死的,这才想方设法地选出一个正道最厉害的,拔除这天极魔宫和杀了那什么桀,他没心思听,心思全用来陪酒佬老前辈猜拳喝酒,也饿了,仇滦一筷子一筷子给他夹桌子上菜,姗姗来迟的令狐危他们一进门,就见她又在仇滦面前笑得花枝乱颤,被小六抱在怀里的沈方知也是一怔,自从云州那夜过后,他没见过林悯这么真心实意的笑个不停,当即跑到林悯那桌,钻到怀里,抱怨道:“悯叔不要我了!你怎么走了!我叫都不停!气死我啦!”

林悯只哄他道:“好了好了,小方智,别撒娇了,小六哥哥这不是送你见我来了,是叔叔错了好吧,叔叔是知道你跟着他们不会有事才走的。”

仇滦便问:“这是?”

林悯道:“路上捡的,叫方智,喊我叔叔,以后就是我养着了。”

仇滦爱屋及乌,便讨好着同方智搭了几句话,又要抱他,方智不愿,躲在林悯怀里不出来,林悯怕仇滦尴尬,只好替孩子解释道:“怕生,熟了就好了,他这都算喜欢你了,你是没见你那哥哥靠近他,他还仗着我在,给人家吐过口水呢,当初初见跟我也不太爱说话,别说抱了,熟了就好了,熟了还主动找你呢,粘人的很。”

仇滦莫名觉得这孩子应该是只对着他这样,瞧人依偎在他怀里那安然幸福的模样,不知要熬多久才能有这样的待遇,面上却道:“无事无事,小孩子嘛,你替他解释什么,我哪里就那么小气。”

又问道:“不过,你怎么同兄长认识的?”他那手上的镯子扎眼,也不知表哥告诉他其中深意么?难道表哥也同自己一样得了魂牵梦萦的断袖之癖,状似没有那么在意,说闲话那样道:“这镯子……是兄长给你的么?”

林悯便想起来,将怀里那鱼铁令掏出来还给他,又将他同令狐危相识经过简短说了一遍,考虑到他两人关系,到底没将令狐危干的那些混账事跟他说,只说他对自己一路也多加照顾,提到镯子,苦恼道:“不过,你那兄长……似乎把我当成女子了,我能看出来,这玉镯对他应是十分重要之物,你还是叫他收回去罢……唉……不知怎么回事,我一戴上就脱不下去了,可怎么办,他哪一日后悔了,不会把我手剁了吧?”

那边厢,要剁人手的令狐危已洗净浑身,换了身衣裳出来在他们周围坐下了。

仇滦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道:“原来如此,原是有了误会,这个好办,一会儿咱们出去,我自会替你跟表兄解释。”好过听见他俩个有情有意,已私定了终身,随即又落寞想到,就算现在不是,瞧表兄看着他那眼神,若是真的情场逢兄弟,我还不是得让步,一直都这样,仿若天理使然,有什么期待的呢?只希望表兄能在知道林悯是男子后,死了这份心,断袖他一个当就好了,酒佬老前辈说了,这是不光彩的事,舅母虽辞世,舅父还在,定不会叫表兄这独子做这么不光彩的事,不同他,没爹没妈,想多不光彩就能多不光彩,这不光彩的事还是让他来做。

说话间,一个白衣秀才执着一柄方画就的素扇来到他们身边:“见几位相谈甚欢,兴致所染,便起了画兴,做了一副画在这扇子上,送予被画之人,万望不要怪罪唐突未告,使您入画之罪。”

林悯客气接过,见上面是一副栩栩如生,形神兼备的描摹他方才笑容的一副丹青,短短时间,要做出一副这么好的人像丹青,还把他画的跟开了滤镜似的,简直比美颜相机还牛:“谢谢谢谢!我收下了!”

问仇滦:“这是?怎么称呼?”

仇滦便起身牵引介绍道:“这位江湖人称妙笔探花君应笑,擅使一根丹青刺,为人文雅和善,彬彬有礼,实乃君子是也。”

林悯便起身客气说了几句话,方智见那扇子上画了他,发了小孩的赖性儿:“我要!悯叔!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