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总险些一个趔趄,然后坐定了,点点头:是啊,基本上是真的。学术性的那本写的比较早,那时候这还是个禁忌
话题,你看到的那些案例应该都是真的,社会调查来的,不过有些有那时候的局限性。可惜这类的书基本上都是引进的
国外译本,后来也没看到哪本地产学者的书能超出这本的影响面。主要是教育了一代人啊……
那……那北京故事呢?《蓝宇》可够火的。我其实就是打《蓝宇》才知道的还有这么回事。
那也是写的比较早的书,在网上流传开的。那时侯没什么人写这个,写也是很地下的写,看也是很地下的看。没网
那会,信息都比较闭塞,除了看过那本禁掉的《东宫西宫》,那还是带隐喻的借这事说事的,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拿这个
写成小说。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就假的又怎么样呢?那可是真正的拿这事言情的小说啊。后来才知道,其实之前也有,
一直有,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高总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出了会神,然后说:这个世界是挺怪的,有好些事好些人明明是存在的,但就好象不存
在一样。人人都可以当它不存在,而且只要你当它不存在,它还就真的不存在了……他看着我:我这话你懂吗?哪怕它
曾经真真实实地在这个地面上发生过,而且还继续发生着……他指着地面。
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蓝宇》为什么火啊?其实拍的并不好,起码没小说好。但我还是看了好几遍。因为……因为,这里面有我们的时
代。他的眼睛里跳着火:……你能懂吗?
我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真想不到高总也会有这么认真的表情,我想不到什么话好说,我又能说什么呢?过了会,我
点点头叹了口气:……我懂。
这顿饭因为不用和人抢,我吃的很消停。高总就象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没个停。他就长着一张嘴,我心想看样
子你是顾不上吃了,得,我洗耳恭听的同时捎带手帮你也解决解决吧。八碟泡菜,六盘五花肉,带冰块的荞麦冷面还有
刷锅水一样的的大麦茶,最后,老板娘穿着朝鲜服亲自端上来对水中药一样的杜仲汤,说是去泡菜里的蒜味的,这么多
东西有八成全落我肚里拉。沉甸甸的铁筷子铁碗放在手里那叫一个心定,我真爱上这口了。
因为我吃的兴起,高总又谈兴正浓,我握着筷子当麦克风学着秋香采访唐伯虎的样子对准他:高总啊,你身为一个
同志,呃……还是老总同志,有没有感觉到……恩……很有压力啊?
同志这个词高总刚才多次强调过了,我现学现卖,心想这以后这两字可真不能乱喊拉,想起以前张头经常同志长同
志短的,我就经不住一阵心寒呐。
啊――这个问题问的好。高总凑到筷子旁,摆出一副标准的焦点访谈路人甲的表情严肃而诚恳地说:恩,这个,确
实是有些压力,但有压力就要退却了吗?组织上平常是怎么教育我们的?要迎着压力而上,敢于在自己身上压担子。过
去有句话说的好,只要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压迫的斗争。现在我也要说,只要有压力的地方就有反压力的斗争。顺便说
一下,我的压力主要是由我们公司的陈向阳同志带给我的……
我哈哈大笑:你这什么组织啊你这……
中同协啊,高总一本正经地说:另外我还要顺便说一下,最近我们公司出现了个别同志喜欢吃大户还不拿领导当领
导的现象,这也带给我不少压力,恩,这个,我就不点名批评了。
说说笑笑地结完帐,我和高总之间一直以来无论如何嘻骂却始终维持的小心奕奕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自动蒸
发了。如果说以前我还当他是老总式的朋友,现在则完全是哥们式的,可以肆无忌惮地来个兜胸拳或者不用再担心说错
了什么禁忌的话。
我们在夜里的大街上横行得走着,高唱着荒腔走板的捕风汉子,这是80年代早期的流行歌,大家都是听着这带子长
大的,蹩脚粤语张嘴就来:楼中有位八说话桑桑透的汉几,谋光带点哀与倦天天穿哈宝衣……路过一巷子的时候,咣当
有人往下泼水,幸好我机智得闪到一边,我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全。
后来又跑到街边的游戏室,用街机打了场公路赛。因为四辆摩托一组的机子,眼见我就要赢了的时候,高总忽然使
诈,猛地一看我身后:夷,陈向阳你怎么来了!
我一扭头只有一拖鼻涕小孩巴巴地等着下一铺呢,心说不好,再回过头来,高总已然跑到终点。
我这气啊,还带这么赖皮的。高总拍拍我说:王胖子,现在我发现你老实也真有老实的好。
晚上睡下了,黑暗中我问高总:我看有的书里,好些人被喊成变态,你被喊过吗?
高总笑了,轻松道:当然有。
是谁啊?
……我爸。
啊?我坐起来,心里咯噔一下子:你爸知道你是啊?
高总没回答我,过了会说:性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可耻的。别人理解不了那是他们的事,我
不能因为别人说我变态我就不变态。再者说了,什么叫变态?变态其实是一很中性的物理词。这个世界上那样东西都有
常态和变态,包括人。你不能说因为水变成冰变成雪或者变成其他什么状态的就说它不是H2O 吧?这连初中小孩都知道。
同样的道理,高力强也一直是这样一个人。甭管我喜欢的是男的还是女的,我是常态还是变态,我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