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村上人迹罕至,每栋房子之间距离很远,不仅连车的影子都没有,手机上也没有人接单。
乔晏背着陈女士走到村口大马路边,但路过高速行驶的车却像是看不见他们的求救,毫不留情地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甚至还溅了乔晏一身水。
正当他感到绝望时,一辆陌生的黑车急刹在他面前,他腾不出手开车门,正要丢掉伞,就感觉到一股大力将陈女士从他背上抱起。
熟悉的气息混杂着雨水钻入鼻腔,男人稳稳地将陈女士放到后排,伸手探了探呼吸和温度,关了车门,又俯身将乔晏按进副驾驶,弯着腰,替他系上安全带。
大雨模糊了视线,他却看到男人掌心蜿蜒的伤疤。
很快江熠明绕回驾驶位,利落地打灯变道,汇入车流。
“不要太担心,她呼吸正常,应该只是中暑或者低血糖。”江熠明下车时没来得及打伞,这会儿几乎浑身都湿透了,他飞快地扫了眼乔晏,将抽纸递给他:“擦一下。”
“还要多久能到医院?”乔晏声音在抖,止不住地向后看,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创伤记忆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很快。”
江熠明的声音很稳,车速虽然快,但同样很稳。
乔晏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小枚打来的,他被大雨困在了鱼店,手机一直没有信号,好不容易才播出来的电话。
“让他直接去中心医院。”江熠明说道,瞥了眼导航上的时间。
乔晏没功夫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直到车停在医院急诊门口,陈女士被抬上担架,乔晏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险些站不住,被江熠明一把扶住,不由分说地按进怀里:“没事了。”
他们两个身上几乎都湿透了,灼热的体温隔着两层布料无比清晰地传到乔晏冷得像冰的身体,发麻的指尖逐渐回温。
察觉到乔晏回过神来,江熠明就放开他,转而牵起手,走到急诊室门口。
“低血糖加中暑,血压有点高,先输葡萄糖观察24小时,最好住院做个全面体检。”
迟一步赶来的小枚抓着乔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熠明见状,抬手摸了摸乔晏的脸:“我去办手续。”
没过一会儿护士来把陈女士推进了高级病房,小枚坐在床边,握着陈女士的手哭,缓过神来的乔晏也觉得后怕,低声问:“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小枚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直要上学,留在奶奶身边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我……幸好你在,不然…”
当时剧组放假的时候,乔晏给没日没夜跟着他连轴转的吴虞也放了假,想着在村子里也不会有什么事,就让他把车开走。
他背着陈女士站在马路边,眼睁睁地看着一辆又一辆车从雨中穿梭而过,在几乎绝望的时刻,江熠明就这么出现了,就像是四年前,同样的绝望、同样的暴雨,不同的是江熠明主动弯下的腰,和不再冰冷的双眼。
“有人让我把这个拿给你们。”护士拿着个纸袋进来,看着病床边全身湿透、眼巴巴的两个人,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不用太担心,她现在是睡着了。”
乔晏接过来一看,纸袋里是两套衣服,是现买的,连标签都没来得及摘。
高级病房有独立卫生间,乔晏把衣服递给小枚,问护士:“他人呢?”
“不太清楚,好像是走了吧。”
乔晏握了握拳,掌心的余温还在,隐隐留着那伤疤带来的粗砺触感。
换完衣服,小枚小声问乔晏:“他怎么知道奶奶出事的啊?”
乔晏摇了摇头,又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很快又摇头,“不知道。”
江熠明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也不会花时间浪费在无意义地跟踪他上面,乔晏更愿意相信是巧合。
刚换完衣服出来,陈女士就睁开了眼睛。
相比于同龄老人,陈女士的身体要健康得多,甚至稍显富态,可一躺在病床上就也显得脆弱起来,看得乔晏心里发酸。
她抬起手,摸摸小枚又摸摸乔晏,哑声道:“吓坏了吧?缓一缓就没事,怎么还送医院来了?”
“晕倒可不是小事,您…也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么?”陈女士环顾一圈,不知是想起什么,忽然问乔晏:“送我们来的那个小伙子呢?”
在车上意识朦胧时,陈女士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江熠明的眉眼,醒来却没看到人。
“他走了。”乔晏说道。
“我见过他,”陈女士说着拍拍乔晏的手背:“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什么坏人,要好好道谢才行。”
乔晏和小枚都愣了一下,小枚朝乔晏摇头,意思是他从来没和陈女士提过这些事情,诧异地问:“奶奶,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啊?”
“就在晏晏来的前一天,你去镇上买东西,他跑到我们家向日葵花田里,长那么高,特别明显,他也不拍照,也不怎么高兴,就看着,看了整整一个下午。”
陈女士都打算扛着铁锹过去问候一下了,结果还没走到,男人就发现了她,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神情太过凌厉,把陈女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缓和了些。
“他拿着手机里的照片给我看,问是不是在这里拍的,我一看照片,想着‘哎呦,这不是我们家晏晏吗’,那应该是粉丝吧,就和他聊了几句。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种向日葵的也不止我这一家,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他问完,又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我就没放在心上。”
小枚立刻举手:“我从来没说过!”
“晚上散步,我听村里的人说起,才知道他们也看见了,他拿着那张照片把每家种向日葵的都问了一遍。”陈女士说着试探着问:“晏晏,你是不是认识……”
话还没说完,乔晏唰地站起身。
在两人诧异的眼神中,乔晏扔下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快步离开了病房。
在他走后,小枚心虚地看了眼陈女士,“奶奶,那是他前夫。”
“前夫”这两个字一出来,把陈女士吓了一大跳。
她虽然听乔晏讲过那段完全不对等的婚姻,但从来没见过照片,闻言又有点生气:“亏我还好声好气地和他聊了几句,早知道当时就把他给赶走了!”
说完她又想到是人家把自己送到医院的,又皱了皱眉,迟疑着问:“晏晏有几个前夫啊?”
“当然就一个啊!他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