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说完全无用。”胤祺扇着扇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在贡院里给他找了个好点的位置,远离了厕号。”

这...

黛玉失笑出声。

翌日,黛玉便令人去贾府传信,让她们放心,至于得到消息的贾府,是庆幸没有被卷入其中,还是心疼打了水漂的银子,就谁也不知道了。

黛玉也没有心思关心后续之事,在奔波了数日后,康熙的御驾终于要到南京了。

第190章 噶礼该杀

烟花三月下扬州, 春日的江南,正是草长莺飞,花红柳绿之时, 但康熙却行色匆匆, 无心赏玩这一年最美之景。

沿途的游玩, 行猎全部取消,康熙的心神全被江南科考的弊案所占据,这真真是大清入关数年来, 天大的丑事。

胤祺早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禀告给了康熙, 也按着他的旨意, 事急从权的暂领了两江事宜,但康熙依旧担心不已。

为什么康熙如此频繁的下江南, 实在是江南的地位过于重要,鱼米之乡, 富裕之处,国库里的税银、粮食,不少都来自于此处,江南绝对不能乱。

胤祺到底年纪还小,也没有经过正经的历练,尽管他在密折上说一切都好, 康熙却始终放不下心, 尽管康熙放在江南的眼线, 也都没私下告状, 康熙也总疑心着, 这是他们看在胤祺是天家阿哥的份上, 不敢多言。

总之,紧赶慢赶着, 康熙终于到了南京城中。

如同以往一样,此次康熙南巡,在南京城里依旧住在甄家。

那甄家得知此消息,连甄宝玉的婚事都搁下,阖家上下齐心协力的恭迎圣驾,唯恐出现什么岔子。

等到康熙入了甄家园子,见着处处繁花似锦,亭台楼阁掩映在花丛中,移步换景间,别有一番风味。

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赞了几句,不等甄忠感激涕零地表忠心,便让候着的人全部退下,令胤祺前来见他。

此番出行,康熙依旧是带着几个年长的阿哥们同行,包括皇太子,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康熙的身后,等到胤祺携着黛玉入了康熙在甄家下榻之处,其余人心里的酸味已经遮挡不住。

都以为这五弟领着福晋游山玩水,在皇阿玛的心中已经废了,谁成想刚安顿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召胤祺觐见,非心尖尖上的人,如何会做到这个地步。

是的,江南的弊案,在京中还瞒得好好的,除了康熙已经几个重臣,旁人并不知晓。

当然,与噶礼有牵扯的人除外。

康熙神色晦暗地看着表情不一的儿子们,将他们的不服、嫉妒、羡慕尽收眼底,直到看向太子,果然在这些神色之下,还有着深深的心虚,康熙眯着眼,心里已然是勃然大怒。

“先退下吧。”康熙忍住心里的怒意,将其他儿子挥退,黛玉与康熙请过安,随之也离开,偌大的书房里,只有康熙与胤祺两人。

“说吧。”康熙身子倒在宽大的椅子里,闭上眼,声音中满是疲乏。

胤祺行过礼,站直了腰,不卑不亢地将这些日子他查明的事情一一道来,桩桩件件全都有完备的人证物证,噶礼真是猖狂惯了,甚至完全没想过遮掩,这些证据,胤祺随便一查,便都拿到了手里。

闻言,康熙牙关紧咬,太阳穴上蹦出根根青筋。

“这些日子,你做得很好。”在召见胤祺之前,康熙先向他放在江南一地的心腹官员了解情况,得知了胤祺在此所作所为,不得不说,在胤祺的治理下,两江之地并未出任何乱子,甚至比之往年,更加富饶一些。

这让康熙对胤祺更加青眼,他本以为将胤祺送给皇太后之后,胤祺注定要被养废了,没想到,在准噶尔战场上,胤祺率队生擒了噶尔丹,这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惊喜了,此次康熙突然发现,胤祺居然不是莽夫,在文治上也可圈可点。

康熙看过胤祺主持的几项工作,确实思虑详实,准备周到,虽然手段尚且有些稚嫩,但在大方向上,并未出半点差错。

“皇阿玛谬赞,儿子不过尽心而为。”换了其他阿哥,得了康熙的一句赞,如何都得乐上几天,甚至私下里还有找来门客探讨康熙的话中之意,胤祺却只随意一听,全不入心。

胤祺随意的态度,康熙看在眼中,却不以为忤,这正是无所求所以才会这般表现,在所有儿子都盯着他坐着的椅子情况下,有个没有野心,且有能力的儿子,对康熙而言,便犹如沙漠里的及时雨。

“如何可以妄自菲薄,在舞弊一案中,你很好的压住了事态,没有让朝廷的脸面在天下人之前丢尽。”康熙对胤祺最满意的,便是制止了举子们去贡院前静坐一事:“你和你福晋都费心了,一会儿我让梁九功给你们送些好东西。”

“谢皇阿玛。”胤祺并不推拒,笑着领了赏。

“噶礼已经关了许多日子,想必已经知道错了,你将他放出来,我将他带回京去。”康熙继续吩咐道。

胤祺却一反之前什么都好的态度,浓黑的眉头紧紧皱起:“皇阿玛,恕儿子抗旨,都已经查明了噶礼乃此次弊案的罪魁祸首,此人不杀,不足以平天下学子的民愤。”

“你懂什么!”康熙一扫疲态,他骤然站起来,手指指点着虚空:“大清疆域何其宽广,急需人治理,我们的根基在于满人,若将噶礼处置了,京中勋贵谁不心寒,我们的江山,到底只有满人看着,我才放心。”

“那如何平天下民心?”胤祺手紧紧握住,手背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的蹦出来,他胸膛上下起伏着,显见着是气狠了。

“噶礼身为两江总督,自是有失察之罪,我将他撤职便也罢了,至于你说的安抚人心,主考官副考官哪个无辜,推出去斩了,任他有多少不甘都能平。”康熙声音沉沉的,帝王心术在这一呼一吸间尽显。

“但噶礼才是罪魁祸首!”胤祺声音嘶哑,压抑着冲康熙嘶吼的冲动。

“我说是,他才是,你明白吗?”康熙盯着胤祺的眼睛,一字一句,意味深长。

胤祺眼中好似有火焰在燃烧,他不认可康熙对此事的处置。

“说起来,”康熙突然放松,将身子又扔进宽大的椅子里,他捋着下颌的胡须,狐疑地看着胤祺:“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康熙素来便知,胤祺向来闲云野鹤,从来不愿意沾手朝中事,看在皇太后和宜妃的份上,总不会少了胤祺一口饭吃,对于胤祺的不思进取,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计较。

但在科举弊案上,胤祺却表现出了格外的执着,不仅八百里加急写密折递去京中,甚至还先斩后奏的将噶礼拿下,又主动接手了两江地区事物,此时又坚持要给噶礼以重刑,桩桩件件都不似康熙印象中的胤祺会做出来的事。

他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被猜忌吗?还是说,他曾经藏的太好,将所有人都骗过去?

康熙探究的看着胤祺,眼中冷意闪过。

胤祺却格外坦荡,他与康熙隔着桌案对视:“因为儿子想追求一个公平。”

“这些日子儿子四处游历,不仅见识了富贵人间,更是见识到了人生百态,”胤祺声音低沉:“皇阿玛您可知,那些在地里讨食的人只要家里有一个看看称得上聪颖之人,全家,甚至全族都勒紧裤腰带,就为了供出一个读书人,但尽管这样,无数人还是折戟于童生试,就连秀才功名都无法得到,更别说后面的乡试、会试,甚至殿试。”

“但尽管这样,还是有数不尽的人如飞蛾扑火一般,投身在科举之上。”

“为何如此,不过是因为他们坚信,学得好便能中举,便能做官,便能给全族带来好日子。”

“然而噶礼凭借着一己之私,将科举一事弄得如同儿戏,若是因为此事,让百姓对科举不再信任,他们心里再也不信朝廷,不信科举,不信这个制度,何其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