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下一代里,瞧着贾兰是个聪慧的,但他还在启蒙的年纪,能不能考出来尚且未知,更不要说就算中了进士,也是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后的事了。
无论是贾赦,还是贾珍贾蓉,都是平素作威作福惯了的,如何能够容忍过寻常人的日子。
贾母忙着盘算家中故旧,想写如何维系关系,贾赦及贾珍却在宁国府里私下商议着,迄今为止他们仍觉着自家不过是时运不济,被朝堂事裹挟,想必过些日子,等康熙气消了,他们的爵位还能回来。
贾赦与贾珍也划拉着名单,却不是他们家的亲朋,而是能在康熙面前说上话之人。
一边划拉,一边抱怨宫中的贵妃娘娘不顶事,嫁给五阿哥的黛玉更是心狠,过了许久,两人终于商议出了一个名单,又令人将库房里的值钱东西找了出来,按着这名单送去厚礼,只求对方能在康熙面前为他们求情,说几句好话。
这些礼,大部分人原封不动退回,但也有私下投靠三阿哥的大臣,将这些礼不动声色手下,真上了折子,为贾府说清。
只要康熙被说动,还了贾府爵位,难道还不会还三阿哥的爵位吗?
抱着美好的憧憬,三阿哥一派不少人给康熙上了折子说清。
康熙心里纳闷,令人私下查探,发现全都是三阿哥之人,好容易平息的怒又涌上心头。
他怒目而视,却不能用结党理由惩治三阿哥,毕竟康熙筹划再次出兵准噶尔,榻需要的,是一个平稳的朝廷,不能有动荡。
于是,贾府便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敲山震虎的那个山,怒火中烧的康熙大手一挥,再次下旨,令荣宁二府的直系男丁,全部去先帝陵前,为先帝守陵。
同时,康熙特特吩咐,为了表示对先帝的敬意,不许带任何女眷前去伺候。
贾赦贾珍哪里是能离得开女色之人,得了这旨意,只觉着比被剥了爵还要难受,对贾琏的恨意更加深了几分,若贾琏此时在他们面前,必染会遭受一番毒打。
贾赦和贾珍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后院里的贾母,更觉得天都塌了,她搂着宝玉号啕大哭:“我的宝玉!”
第177章 贾府离京回故乡
很快, 在郡王府的黛玉,又迎来了意外来客。
贾母原想着这些日子拘着全家人在家待着,不许出门惹事, 谁成想贾珍和贾赦仍是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甚至将荣宁二府的直系男丁全都牵连进去。
除了正在外放做官的贾政, 被康熙特意夺情,其余人无一赦免。
贾母气得直哆嗦,但事已至此, 她也没有旁的法子, 只能厚着脸皮, 找黛玉说情。
“都说儿女都是债,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摊上了这般不省心的子孙,几辈子的家业就这么毁了。”贾母涕泗横流, 帕子很快便湿透。
想必贾母也是后悔的,对于子孙后代的放纵,最终害了所有人,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惯子如杀子。
不过,作为荣国府的老太君, 贾母仍然想尽最后的人事, 她干枯冰凉的手握住黛玉:“若只有那几个孽畜倒也罢了, 他们受苦也是应当的, 我只是可怜我的宝玉, 从小就是金尊玉贵的人, 去了那儿,还没个贴心人伺候, 日子该如何才能过得下去。”
黛玉心知此时笑出声实在是不应该,但一想到康熙给出的的惩罚罚,便乐得不行,暗暗感叹,康熙真是深谙打蛇打七寸,对于贾赦贾珍这般的色中饿鬼,让他们去清苦之地,戒了女色,如何不让他们难受到心里。
黛玉轻颤了颤,忍着笑,肃容对贾母劝慰道:“外祖母,万岁爷最是乾纲独断,雷厉风行之人,他下的旨意谁敢忤逆,事已至此,也只能领旨,抗旨万万不可为,先帝的陵寝最是风水宝地,宝玉去那儿静心读几年书,说不得便蟾宫折桂,旁的事情便也不用担忧。”
最后的稻草啪地一声断了,贾母从黛玉言语中听出了她并没有为贾宝玉说情的打算,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能。
贾母眼中最后的光彻底熄灭,她颤巍巍地拄着拐,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屋子里离开。
等到贾母走远,连马车声都听不见后,现在门口目送的黛玉才觉得天气如何这般冷,她打了个哆嗦,将手捂在嘴前哈气。
软而轻地斗篷覆上了黛玉的肩,黛玉只觉浑身暖融融的,她侧着头,只见胤祺从屋子里走出来,将缎面绣花鹅绒斗篷为她披上,黛玉趁势将脸在胤祺手上依恋地蹭了蹭,胤祺只觉得手中犹如握住上好玉石,温润细腻,澄澈冰凉。
胤祺眉头一皱,将风花雪月的心思压下,手上稍稍用力,将黛玉推着回了屋子里。
“要不,我去与皇阿玛求情?”胤祺斟酌着,试图让黛玉不再忧愁。
“不,”黛玉在胤祺怀中扭过身子,纤长的手指搭在胤祺的唇上:“贾府有这下场,是应得的,你无需为了他们为难自己。”
黛玉确实惆怅,但她的惆怅不过是见着贾母一大把年纪惊逢变故而生出的不忍,而不是对贾府下场的惆怅,那些欺男霸女之人,再不狠狠管着,总有一天会惹出了不得的祸事。
胤祺抬手,将黛玉搂在怀里,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叹息着说道:“你若改了主意,随时与我说。”
抬起的眼里,却是冷意嗖嗖,对于贾府,胤祺早就不喜,若非看在黛玉的份上,这次事情说不得他还会捎带着落井下石。
不过比起他对贾府的厌烦,他更不乐意见到黛玉的伤心,若黛玉想要救贾府,他总能帮忙说上一二。
当然,若得了他的助,日后便要服他的管,以前那些恶性,都得全改了。
黛玉长叹口气:“罢了,这都是命。”
说要,黛玉蹙眉沉思许久,扬声对外吩咐道:“雪雁,去库房里找些得用的东西。”
平心而论,贾母并没有亏待黛玉,这些年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黛玉一份,更别提出嫁时还特特给她送来了压箱底的银子。
黛玉能做的,也只不过是送些金银细软过去,好歹给贾母添些傍身银子。
诚然,黛玉不忍让贾母失望,但她更不愿将胤祺卷入其中,分明是胤祺的谋划,让三阿哥吃了大亏,又让他去求情,之前一切白费,何苦来哉。
此事确实没转圜空间,或许说,即使有,也不是现在。
康熙日理万机,对贾府罚了,便也撂开手去,除非真有什么缘故让康熙再次想起,不然贾府未来大概也就这样。
唯一的破解法,便是贾家子弟足够争气,无论文武有人能在朝廷中出头,这才是仅有的一线生机。
贾府骤逢大变,不仅主子,下人也人心惶惶,马夫挥鞭子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许多,贾母却全不觉得车子的颠簸,想着心事入了神。
贾母陷在厚厚的褥子里,在马车轱辘压过石板的声音中,反复思索着黛玉说得话,狠下心来做出决定。
“老祖宗,您回来了!”谁都知道今儿个贾母硬着头皮出门是去黛玉那头求救,宫里的贵妃早早便托了小太监传话,让他们安分随时,听旨行事,分明便是无能为力。
黛玉便成了贾府不少人心中最后的救赎。
不仅王熙凤和李纨,就连贾珍和贾赦都期待地看着贾母。
贾母沉沉叹了口气,身子佝偻着,比出门时候好似老了十岁,她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都去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