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玫不太爱吃零食,只买了一杯常温的北京酸奶。结账的时候,她看到货架上摆着的万宝路,听说里面有一颗爆珠,捏碎开,会发出薄荷的香气。

“你有烟瘾吗?”赵一玫突然开口问沈放。

沈放似乎被她的问题给问住,愣了一下:“没有。”

“那你对什么有瘾?”

他似乎又被问住,顿了顿,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觉得很少有女生会问这样的问题吧。

他想了很久,一直到快到家门口了,赵一玫才听到沈放的回答。早就过了变声期的男生,声音冷冷淡淡的,他说:“我不知道,大概是一些别的东西吧。”

那一刻,赵一玫想到了一些很遥不可及的事物,比如夜里的海浪,一下一下拍打在寂静无人的海岸上,在天地间哗啦作响。

别的东西,赵一玫不知道那是什么。自由,野心,或者是其他什么。

沈放不知该如何跟她形容那种心情。

第二天,赵一玫醒来,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已经燃烧殆尽的蜡烛留下的痕迹。短短的一小截,融化在烛台里,已经很难再使用了。她用刀片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刮下来,放进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蜡炬成灰泪始干,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一生所拥有的,竟然也只有这么多。

第八章 燃情岁月

“一种情绪,一种困惑,一种难以言说的渴望。”

1

这年六月,沈放和宋二的高考结束了。

两个人都成绩优异,在红榜上名列前茅。

赵一玫原以为这些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她的生活并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一直到宋二打电话将赵一玫约出门。

“我要走啦。”宋祁临坐在街边的栏杆上,笑着凝视赵一玫,“去更北的地方,俄罗斯。”

赵一玫一愣,这才想起宋二曾经提过高考结束以后会出国。那时候感觉未来太遥远,她没有放在心上:“俄罗斯?这也……太不主流了吧。”

“不就是那么回事嘛。”宋祁临淡淡地说。

“俄罗斯很冷吧?”

“是啊。”宋祁临笑笑,静静地凝视着赵一玫的眼睛,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温柔地说,“更北的地方,没有了我心爱的女孩。”

赵一玫猛地抬起头,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好像已全然明白。

“我……”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有一件事,我猜你还不知道。”宋二侧过头说,“你哥报的是军校,现在应该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接二连三传来意料之外的消息,让赵一玫有些手脚无措,只能慌张地看着宋二。

“他一直想报空军,当飞行员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宋二说,“但他体检不合格,因为手臂上的那道伤疤太明显了。”

赵一玫又是一怔,良久才嗫嚅道:“那道伤疤……”

她和宋二都知道那道伤疤的来历他为她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这些事我如果不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宋二耸耸肩,笑道,“不过其实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他会怨恨我吗?”

宋二笑得弯下腰,拍了拍赵一玫的肩膀:“别说傻话。”

“我宁愿他怨恨我,”赵一玫说,“也好过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我的好姑娘啊,”宋二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赵一玫的头发,笑容里藏着无可奈何,又说,“你可知道,你所选择的这条路,会很难很难。”

赵一玫没说话。

宋祁临低下头,认真地凝视她。一阵微风吹过,她的长发轻轻飞舞。她越发美丽,宋祁临自诩一生见过许多美人,可赵一玫总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他的喉头微动,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你要不,还是算了吧。”

赵一玫倔强地抬起头:“不。”

告别宋二以后,赵一玫回到家中,果然听说了沈放被军校录取的消息。赵一玫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思绪杂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沈钊一言不发,只用手拍了拍沈放的肩膀,这对父子大概早有过谈判。

沈放上楼去房间收拾行李,与站在大厅里的赵一玫擦肩而过。

至此,沈放和宋二都退出了“Eagle”乐队,将它交到陈砂手中。陈砂和赵一玫同级,她依然我行我素,但对乐队的事却很上心。后来赵一玫也偶尔能听到一些消息,听说他们在全国都有了不少粉丝,有唱片公司愿意为他们发行专辑,却被陈砂拒绝了。

赵一玫突然发现,自己的中学时代其实苍白得近乎可怜。而如今唯一与她有关的人,也都一一离开。他们步伐向前,谁也没有回头。

等到九月再开学,赵一玫一个人站在操场边上,还会下意识地望过去,想在那群欢呼的少年中寻到一个人的影子。

她总是无端地想起,这年冬天的元宵节时她在火车站看到的那对年轻的情侣,拥抱了又分开,分开之后又一顾三回头。

2

而赵一玫再见到沈放,竟然是在次年的冬天。学校管理严格,直至春节,他才放假回了家。就算同在一座城市又如何,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