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崔家的事谈完,延请群臣入殿。

凯旋的陈扩老将皆封三品武官,其他将领也都各委官职赏赐,尤拜了崔鹄正二品的护国大将军。

进殿的还有数百号文士,皆是先前陈执同崔怀景共选的贤才用臣。这下龙椅上坐的是陈执,任官倒也方便对列位各是哪块栋梁材料,陈执谙熟于心,于是合适地方牧城的下派地方,合适朝廷佐君的留任在京。一时间江山上下革除的姜党贼臣空缺,都被填补了上去。

一切封赏结束,陈执要把这情分推给陈敛骛,于是口中说着这些安排都是陛下的意思,又转头看着座下的他问道:“陛下,这样可以吗?”

陈敛骛哪在听这些,他手在席下摸着腕上的拷锁,绝细的锁链此时盖在锦毯之下一直连到上座陈执的手上,而盲瞽的双眼正虚敛回味着晨间的情事,半觑半笑。

陈执又叫他一遍,他才抽离回神,茫眸弯唇看向声音的来处,状若无事地夸了一句:“枕儿安排的特别好。”

“……”刚说完是你安排的。就在外面给我丢脸吧。

陈执桌案下左手按住右手,忍耐着让自己别扔玉玺砸他。

封赏擢官的事办完了,接下来就是论罪惩治了。

姜党的当家人姜一海已经擒获,并其三子一齐五花大绑跪于朝堂之上,另有后宫中的姜党擘指,也都按在一旁伏跪。姜家其余几子并心腹党羽,此时正在槛送京师的路上。

陈执在座上说,把姜一海的脸抬起来让我看看。

陈扩兵掰着为首之人的脸扬起来。陈执手把着龙座俯身,和堂下的姜家家主遥遥对上了眼。

不是英雄,也没长一张英雄面目,横眉压鼠眼,贼匪之气尽露脸上。

就是这么个人,欺他陈家时世不济,倾轧朝野只手遮天,一时大陈几近为之覆灭。

从披上娈宠皮的那一日起,陈执就在布局与他斗法。今天是第一面见他。

但于姜一海不是第一面。姜一海早就认识他,他是自己那倒霉少子的相好,当时就是自己把他打发送到皇宫这来的。

此时姜一海抬目看着高台之上,看向那龙椅正中。

天子宝座盘游九龙,那人坐于其中,垂目而下的时候似乎他背靠的九条金龙也跟着活了,俱由天上低眸睥睨,俯啸生威。

天地展目,视万物如视刍狗。

哪还是当初在北疆的那副庸人模样。

陈执挥手让肇权殿中的宫侍们都下去。

“‘二日并出二主并立’,在民间忒逞了你了,” 陈执转着扳指靠坐,开口对姜一海说道,“现在你抬起眼看看,看看这同帝日一齐高悬天上的,是你姜一海的太阳,还是我陈执的太阳。”

那两个字哪是随便能说的,谁听来都心中一骇。

“你说你是谁?”姜一海一瞬愣怔,而后心骇化作开怀,他张嘴笑出了声。

“一个以色事人的贱奴才,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即便你僭越皇帝坐上那把龙椅,也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奴才,还想诓扮太祖帝不成?”

姜一海唯一可见的长处就是勇足十分。如今姜党败尽,堂下诸子缩头不吭一声,连掌权日久的姜太后和姜太皇太后都势馁气颓,可他仍逞威不减。

“嗯,是我诓言唬你的。”陈执笑了笑,随口顺他说道。

姜一海却慢慢沉默了。说实话,他到此时都不知道姜家是怎么败的。

天下权柄他独揽八分,背靠的是姜家三世积业,而一时间罗国倒戈,陈军陡起,翻云覆雨间攻守势异,才几天的功夫,他们就从云端跌至此番田地。

能让罗国倾兵、陈军奋起的,纵望古今也只有百年前的陈太元帝一人了。

姜一海的目光滑下去,滑到龙座中人的手上,那戴着帝王墨玉权戒的大拇指,此时正握在扶柄之上,把玩摩挲着其下龙鳞。

那片龙鳞,姜一海一眼不眨地尽目瞪着那片龙鳞。

他忽然转头,看向满堂伏跪众人中的一个,那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太皇爷当时冠绝六宫的姜贵妃,就是她把姜家抬到了这个位置,也就是她截断了陈家世代而传的这个秘密。

龙椅东边扶柄自下而上数的第十片龙鳞,捏着罗狄一国之咽喉,旋之则可驯北疆。

当年的姜贵妃此时缩跪垂首讷讷无声。姜一海移开目光看回去,看回龙椅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此时正旋着那片龙鳞作玩。

龙椅再无玄机发生。

【大结局】满殿仇血半生卧薪,瑞雪扫一场前辛往怨真干净

“你呢?”姜一海仓惶转头,看向旁席之上的陈敛骛,他盯着陈敛骛问道,“你又是谁?”

昨日城中两军交战,姜一海是被他陈敛骛跃马破阵亲手生擒的。如果龙椅之上的人果真……那他也定不是从前的那个傀儡了。

“朕?”陈敛骛被问到,懒洋洋地拖开广袖撑于桌上持颐,“朕是皇嗣里你最满意的那个废物点心啊。”

姜一海摇头,看着陈敛骛连声说着你骗我。

陈敛骛冷冷哼笑一声,开口骂道:“无谋少智的东西。这二十多年如果你我皮囊调换,今日的龙椅已经换姜家来坐了。”

陈敛骛和陈执座位一转,这恃宠生狂的祸水妖妃当得比谁都好,此时又不是他“江山留与后人愁”的时候了。

“不可能,你不是陈敛骛……”姜一海眯煞起眼盯着他,像是要看破他这张伪装的人皮。

陈敛骛笑吟吟地抬头,转向他所在的方向,“在你手下卧薪尝胆二十余年,朕在等朕的太祖来救,你在等什么,等死吗?”

“你看不见了是不是!”姜一海紧锁着他的眼睛,像是抓住他们姜家最后一线的转机,“你的毒逼到眼睛了”

“你中的毒只有我们姜家知道解药,你要是杀了我们,你也要跟着死。”姜一海的下颌绷紧,威胁他说道,“放我们走,我给你解药,不然这天下你有命拿,没命守。”

“现在就把我们放了,放我们回北疆,官复原职,把家产也还回来,我们从此踞钺河而划,两不相犯。”

陈敛骛在他说话间已经摇晃站起了身,扶着栏柱摸索,提起一把长剑,双手合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