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变得粘稠,炽热,犹如煮化的蜜糖,散发出胶着的甜香。他们的视线相互纠缠,德斯帝诺的目光就像液态的烈火,饥渴得熊熊燃烧。

阎知秀的呼吸停住了,他口干舌燥,面颊沸如火烤。

我喝醉了,祂也是,他醉醺醺地想,所以,祂要和我玩这个游戏……有趣。

含着醉意,阎知秀喝了一口,顶着德斯帝诺变得危险的神色,他解释道:“没办法,为了任务,我必须跟一个人形的大螃蟹亲密接触……呃,那之后我有一年多没吃海鲜。”

视线已经不太清晰了,他吃吃地笑起来,伸手向后摸索桌上的金杯,德斯帝诺无言地拿起来,递给他。

“我从来没有……”阎知秀眯起眼睛,盯着面前这张华丽得令人发指的脸,神明深邃的五官,微微张开的嘴唇,还有祂灿烂的肌肤,液态银般的长发,还有祂罪恶的肉|体,饱满的胸肌,宽阔的脊背,强壮得可以单手把他抵在墙上的臂膀,还有还有,祂宽大的手掌,祂用一只手就能掐住他的腰。

酒精消弭了他的理智,让他抛开平日里所有的顾忌,小心,谨慎与红线,在最危险的边缘摇摇欲坠,展翅欲飞。

“我从来没有,”阎知秀呼出一口热气,低低地说,“想过要爬到桌子下面,爬到你的两腿中间,解开你的缠腰布,顺着你的大腿往上抚摸……或者换个方向,沿着你的小腹往下按揉……”

德斯帝诺的瞳孔瞬间缩紧,祂完全呆滞地瞪着阎知秀,嘴唇无意识地张开了。

他在说什么?不,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

恒星发出颤抖的光辉,万神殿内飞蛾躁动,在空中沿着八字的轨迹狂舞。

“然后,我要把脸埋在你的大腿中间。”阎知秀张开双唇,伸出红如花蕊的舌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再把你一寸一寸地吃下去。”

人类满意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醉醺醺地说,“你要不要喝一杯?”

在神明手里,金杯活活熔化成横流四溢的金液,热辣辣地往下淌。

德斯帝诺哑口无言,祂的手臂在发抖,全身没有一处不在哆嗦。人类的言语就像隔空抚摸的手指,他说到哪儿,哪里就致命地痉挛起来。

神明静静地看着他,任凭亿万座火山在绝望中喷发,亿万片大海呼号着暴烈的浪潮,原来的天体随着祂的心意轮转,此刻都失了方寸,晕眩地在太空里飘浮。

“我从来没有,”祂忽然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除了你。”

阎知秀刚才还在坏笑,这句话一出,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宇宙间万籁俱寂,唯有他自己的心跳,还在耳边鼓噪。

一次次,一声声。

不是吧,我跟你玩儿坏的,你跟我来王炸?

一瞬间,阎知秀酒醒了大半,脑袋里乱七八糟,好像炸开了锅。

你爱我?你就这么说出来了,你爱我?你不说点别的吗,你不拿个丝绒戒指盒吗?你手上金灿灿的一片是什么玩意儿,你不会要用这个跟我表白吧?不行不行,我是好人家的小伙儿,不会随随便便地接受人家的告白,除非你给我揉胸……等一下,我们是不是还在喝酒?这是喝酒游戏吗?你别告诉我这也是喝酒游戏的一环……

德斯帝诺的声线发颤,主神轻声问:“你……要不要喝一杯?”

听见祂的声音,阎知秀下意识伸出手,抓住酒杯。

他慢慢闭上嘴巴,表情十分迷茫,默默地想了半天。

然后,阎知秀举起金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久等,这章是二更合一的量,,(燃尽!)(化作雪白的灰)】

173 ? 愿他万年(二十二)

时间静止了。

不是比喻的手法, 而是时间真的自此凝固不动。

席间的星光映照着水晶的飞鸟,它们保持着翩跹烂漫的姿态,像清水般悬浮在无垠的高空, 金杯, 银蛾,乳酒的色泽泛着石榴的血红,葡萄的蓝紫,人类睁开双眼,嘴唇印着于神承诺的水痕。

德斯帝诺胸口的火焰膨胀得像是要爆裂, 祂体内的热量犹如一轮太阳,白热而炽烈,强烈地淹没了所有的感官, 如此明亮, 炽热,光芒四射。

当我们谈起永恒, 我们在谈论什么?

幼年的阎知秀好像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中的他衣衫破旧,吸着鼻子蹲在繁华的商场门口, 用手指反复抠着袖子上缺口十分尖锐的塑料纽扣。秋日寒风萧索,阎知秀冻得鼻尖发红, 耳朵擦出霜降柿子的颜色。

脸蛋已经冷得做不出表情了, 可眼神还可以流露出羡慕的光芒。梦里什么东西的颜色都是淡淡的,像蒙了一层灰色的滤镜, 唯独从气派大门里走出的家庭有着鲜艳的颜色。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穿着翠绿鹅黄宝蓝的大衣,小孩子手里的玩具模型精致光鲜, 毛绒玩偶蓬松柔软, 像块香甜的蛋糕。

阎知秀看也不看那些精巧坚硬的玩具车, 玩具模型,他只是渴望地看着那些毛茸茸的玩偶,犹如渴望一个又一个绵密的拥抱。

手上传来温暖的触觉……他低头一看,一只和玩偶一样毛茸茸的飞蛾停在他手上,双翅生光,闪耀着钻石的鳞粉。

它挥动羽毛般的触角,缓缓飞起,阎知秀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跟着它走向看似遥不可及的远方。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消失了,全世界最幸福的一家三口都化作泡沫和雪花,毛绒玩具堆积成山,像春日里可爱的草地。他爬上一百万个玩偶堆成的山顶,天空中有那么多的星星,梦幻灿烂,仿佛倒悬的大海。

“你是谁?”

年幼的阎知秀放下了抠纽扣的手,好奇地,大声地问。

青年的阎知秀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

作为初出茅庐的低阶猎人,刚出任务的时候总会被自以为是的“前辈”坑害,累死累活,拼尽全力,最后拿到的分成却微薄得连塞牙缝都不够。

谁让他经验不足,还没学会看合同呢?最后也只能满身是伤,腹部缠满绷带,肩上残留着临时订书机订好的刀口,狼狈地滚回自己凌乱的狗窝。

这个月的电费还没交,整栋楼只有寥寥几户的窗户暗着,他的房间就是其中之一。地板冰凉,阎知秀喘着气,被汗水打湿的黑发耷拉在鼻梁上,咬牙抓起一个玩偶,疲惫地垫在胸前。

怀中的玩偶忽然发出光亮,改变了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