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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深处,熔炉工厂。
数不尽的罪人奴隶,数以百万计地汇聚在熔炉工厂的最下方,他们以鲜血,骨骼与肌肉作为燃油,润滑着那些巨大的熔炉齿轮。每一秒钟过去,都有上万名罪人被投进那些旋转碾动的黄铜齿轮,以及喷吐如狂龙的水银蒸汽当中,化作飞溅的一簇腥红肉泥。
在这里劳作的奴隶连尘埃都算不上,他们遍体鳞伤,瘦骨嶙峋,蹒跚地缓缓挪动在滚烫的岩浆岩上,碳化的皮肤糊着鲜血与铜渣,被高温熏得半瞎的双眼中没有一丝神光,只能麻木地承受暴怒恶魔的鞭打与虐待。
周竞川行走在队伍里,他同样是这行尸走肉的一员。今天死去,抑或明日死去,又有什么分别?
只是在今天,他的命运会发生一点奇异的变化。
“就是他吗?”贪爱王廷的使臣嫌恶地盯着下方。
“不会错的!”工厂的恶魔监工粗声粗气地道,“大人物们要找的罪人就是他。”
【??作者有话说】
【身体还是不舒服……跟家人们说声抱歉,今天醒晚了,,,】
盛玉年:*编造谎言,将自己塑造成全天下最可怜,最需要爱护的人* 我不是小坏坏,我不是,我不是……*哽咽*
穆赫特:*全部相信了* 我的心!你怎么可以有那么多悲惨的遭遇,我一定会好好呵护你……
前男友:*突然出现,并且看上去比盛玉年凄惨了一万倍* 他是骗子,是骗子!谁都不要相信他!
盛玉年:*从前男友身上踩过,毫不留情地践踏,碾鞋跟* 天啊,我都惨到出现幻听了!
穆赫特:*全部相信了,感到非常惊奇* 是真的,因为我也听见了!
84 ? 塔兰泰拉喜剧(十四)
周竞川自认是个有本事的人。
年少有为, 英俊高大,风流倜傥……偏偏又有权有势,阔绰得惊人。他在一个称得上“年纪轻轻”的人生阶段, 就完成了普通人十辈子也达不成的目标。男男女女为他痴狂, 无论是为了他的人,还是他的身外物。
人生还有什么烦恼呢?他享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乐趣,体验着世界给予人上人的一切优待与特权。是的,人类生来平等,但是一些人总要比另一些人更加平等。
权力就像艾滋病, 只通过血液和性传播,每当他在事业上更进一步的时候,总会不合时宜地想到这句话, 然后自顾自地笑上半天。
有一天, 周竞川出席了某个名流晚宴具体的主题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需要到场,微笑, 寒暄,握手, 就完成了自己今晚的一大半任务。
“那老头跳楼了, ”好友带着自得的,讥讽的笑容, 在他对面坐下,“留了封遗书,说自己的股份全部留给女儿。可怜啊, 辛辛苦苦奋斗了大半辈子, 最后还是要搞舆论威逼这一套。”
“继续推进收购, ”周竞川无动于衷,“封锁社交媒体上的消息,再让那些记者都闭嘴,一个死人能掀起多大的浪?他那些亲戚,他的女儿难道还敢站出来申冤不成?”
好友笑嘻嘻地道:“好!你小子,心够狠。”
周竞川勾唇一笑,抽出一支香烟,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
人群在骚动,就像一阵被点燃的浪,此起彼伏地喧哗。
周竞川眯起眼睛,人群攒动的浪头里,施施然地迈出一个人。
美丽的人,美丽的东西之间,总是交相辉映,将彼此的光芒相互传递。然而周竞川从未见过这样贪婪的人,他将全部的光彩都吸在自己身上,又吝啬地不肯放出一丝,于是旁人的眼珠子只好牢牢地粘在他身上,一丁点儿都不能挪动。
周竞川叼着烟,忘记点火。
他同样成为了“旁人”里的一员。
好友回过头,看了一会儿。
“啊……盛玉年。”他再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很吸引人,是吧?别招惹,他可有点邪性。”
“……什么,”周竞川艰难回神,在脑海里回想名字,“那个演员?”
“嗯哼,”好友挑起一双眉毛,“告诉你,我认识几个经纪人,对他的评价都是他很专业,又会做人,口碑堪称完美,可跟他谈过的人里头有一半非死即疯,剩下那一半我看也精神恍惚。还是离他远点吧,美成那样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周竞川困惑地问:“你的意思是,他谋杀?”
“这个不至于,”好友挠着头,“大约是情伤害人吧?哎,感情上的事儿,谁说得准。”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周竞川嘲弄地一笑,若无其事地继续点着香烟。
“戏子而已,”他说,“玩一玩就罢了,不知道受的哪门子情伤。”
盛玉年似乎也听见了他们谈论的声音,那双美妙的眼睛波光潋滟,朝周竞川的方向微微一转。
他朝他们走来,不紧不慢,像名贵的家猫走向它的餐盘。
“周先生?久仰。”他微笑着伸手,“我的名字是盛玉年。”
覆水难收,从这一刻起,周竞川一生的轨迹都将彻底改变。
现在,他卑微地伏在地下,等候恶魔们的发落。
周竞川早就忘了他是怎么下到地狱,又是如何被浑身燃火的恶魔挥鞭抓住,扔进熔炉工厂做了奴隶。人在遭受惨痛而持久的重大折磨之后,大脑都会发生器质性的病变,生前的风光,生前的疯狂,全是过去式的幻觉。
此时他已经深有体会,在地狱里,人类社会的一切规则和架构不过是脆弱泡沫,真正能决定一个人命运的,是一点虚无缥缈的运气,还有恶魔的突发奇想的怜悯。
前者是不可能的神话,后者则是可以逗乐大伙的笑话。
“见过这个罪人吗?”
周竞川的头颅被一把捏起来,强迫他直视面前的皮质画像。
因为要觐见某几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恶魔将一种药水强行灌进他的咽喉,他被临时洗刷了一通,也穿上了蔽体的衣物。这会儿,他面前的人像便如动画,在一卷薄薄的画纸上微笑。
遥远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涌动,他能听懂恶魔的语言了,但因为烂了一半的舌头,周竞川艰难地道:“盛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