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洛尔却什么也不想,似乎感觉不到害怕,身体冷得发抖,手依旧很稳,一心一意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让我走,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那一天晚上的机场来了一队西装革履的玛菲娅。
为了让塞洛尔安心,诺马林不得不联系上他母国大使馆的人。
撒弗德终于能躺在担架上,他的生日会彻底毁了,人也半死不活,几乎只靠心气吊着精神。
他死不悔改,在塞洛尔走进闸门之前,还要对诺马林说:“父亲!把他抓起来……我不准他走!”
诺马林什么时候憋闷至此,他怒极反笑,只是顾忌儿子腹部的伤还未处理,没有动手,“撒弗德,我们还没有那个资本引发两国的外交事故,你懂吗?”
“你的懈怠跟愚蠢值得我好好考虑要不要再接些人回家。”
撒弗德咬紧嘴唇,腹部的隐痛也不及他现在头颅中疯狂的耳鸣,他颤抖着齿尖撕出了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全世界那么多国家,总有些地方并不欢迎他们这群目无法纪只有家族规矩的玛菲娅,早早开了名单限制他们入境。
就比如塞洛尔的母国。
“塞洛尔,塞洛尔……”撒弗德嘶鸣着,在送去救治的车上之前,他说不清什么感觉,只顾叫着那个名字,“塞洛尔!”
*
距离女儿离开已经有十三年了,真正成为元老太太的妇人接到警察的电话,一路换乘,终于来到了临海市。来到了那个最接近机场的警察局。
她沉默着,犹疑着,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换好衣服的塞洛尔要了一把剪刀,他斜坐着,对准垃圾桶,一点点剪断才将吹干的发丝。
他并不追求自己剪得有多好,值班的辅警姐姐劝了好几次,见塞洛尔剪得坑坑洼洼,看得实在心痛了,最后硬着头皮说。
“唉,我来帮你剪吧!”
才剪了一半,元老太太推门进来了。
塞洛尔半伏着,那半边还没剪到的长发遮挡住他的脸,听到有人进来了也没动。
给他剪头发的辅警倒是立马放下了剪刀,帮他拍了拍肩头的碎发,喜道:“你婆婆来了,快看看是不是?”
塞洛尔起身,别过挡住视线的发丝,一半是勉强齐肩的平口,一半是卷曲自然的长发。
暂时逃过一劫的发束垂卷在胸口,那张脸漂亮得心惊,叫人分辨不出是少年还是少女。
塞洛尔看了来人一眼,确认道:“是吧,她很像妈妈。”
元老太太赶路累了,就近坐下来,看着塞洛尔的脸久久未出声。
眼前的孩子如果只是像她的女儿,还有可能是巧合。
等见到了那双眼睛,才真正坐实。
“元穗……你妈妈呢?她在哪里,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待在警察局里?”她以为自己平复了这么多年的心情,应该足够心平气和说话,实则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哽咽。
塞洛尔在她来之前就想好了。
他没有身份证明,也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唯一能做的只有联系上元老太太,等成年之后再还给对方。
塞洛尔的眼睛晃动着,似乎在回忆,却用了很久,像是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好一会,他才平淡开口:“她跟爸爸在西里斯,不要我了。”
元老太太在警察局想好了塞洛尔的新名字,她看着那双自己痛恨的眼睛,却没发不认同它们的美丽。
户籍办理得等到回宜江再提,她借用了一张纸,端正飘逸地写下三个字
[元殊青]。
“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了,会念字吗?这叫元殊青。”
这是世界上第二跟她姓的人,她女儿的孩子,她唯一还在身边的亲人。
连DNA检测都还没做,甚至可以说不用做。元老太太带人离开,她找了一家营业的理发店,捏着手提包坐在一边,略微出神地看着镜中的孩子。
才十一岁,会礼貌地说话微笑,其实性子冷冷清清的,头发这样长了才剪。
她完全相信了那句话。
元穗不要他了。
元殊青剪好了头发,半长不短的,他长得这样惹眼,怎么剪也不会难看。
可能有一米五六的高度,站在坐下的元老太太面前,刚刚好看清全身。
他迟疑了一阵,“……婆婆,我们走吧。”
末了安静地笑了笑,柔润的唇秀美乖巧,有种清纯到极点的无辜,令面前的人一下红了眼眶。
还没走出门,付钱的时候店长忍不住问:“诶,能不能给你家孩子拍个照,他太上相了,我们店用来宣传,可以给你们送会员免单哦!”
元老太太摇头,她没什么心情,常住地也不在临海。
走到门口,她看着临海市的车水马龙,想到了第一次带元穗来这里。那时候临海市还没有这样繁华,也没有亮得人睁不开眼。
元老太太撇过头,看向元殊青。
那双靓丽的眼睛闪动着,映入斑驳的光彩,在觉察到她的视线后,也同样转过来。
所有的繁华跟着消退,不变的是水波似的目光,无论怎么都那般脉脉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