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凛深深重重地吐了口气,像要把心底深处所有想说的、不能说的话都吐尽。

“应该不是,但我不敢保证。”宁凛说,“回头我让起东帮忙看看,你最近注意些,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

匡语湉猫腰准备坐进车里,“你的仇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攀着车顶,俯下身要钻进驾驶座。宁凛蓦地绕过车身,上前一步将她拉过,抓着车门把手,使劲关上。

砰的一声响后,他将匡语湉抵在车前,手臂撑在车边的承重柱上,单手圈出了小小空间,将她禁锢其间。

他很高,方寸之间让人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距离又那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他说:“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认真一点。”

他看着她,语气里有种很深的无奈,“所有人都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匡语湉保持着后仰的姿势,突然笑了下。

“我不知道。”她推开他,坐进驾驶座,“你什么都没告诉过我,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猜的。宁凛,我没你想的那么聪明,你不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宁凛也坐进来,只是在打开车门前,他一只手扶着门,眼看着身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再坐上副驾驶座。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绝尘而去。

惨白的灯光下,脚步声响起,光打在年轻男人的脸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离去的车辆,叹了口气。

“宁、凛。”

徐槿初将这两个字在口中反复咀嚼。

他很轻易地将这断臂男人与火锅店里的人对上号,他长得太特别了,那独臂也过于特别,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他骗了匡语湉,这男人有超越常人的敏锐直觉,他其实一早就发现了他。

就在匡语湉坐上车后,他甚至回过头,快速地与他对视上一眼。

人的本质都是野兽,只不过通过道德、法律、修养来束缚住了体内原始的兽性。就在宁凛刚刚看他的那一眼的时间里,徐槿初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但最让他心惊的却是匡语湉。

徐槿初自嘲般地笑起来。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匡语湉。

说实话,她大多时候是个冷清的女人,哪怕是他对她说“我爱你”时,也从未得到过热情的回应。

她总是淡淡的,好像对一切都不是那么在意,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或许生来就是这样,说难听点,不解风情,像块没情绪的木头。

但他今天第一次见到了不一样的匡语湉,会生气,会嘲讽,情绪生动到快要满出来。

她原来不是块木头,她的体内也有万丈情焰,只需那个人轻轻一碰,就能将自己轻易燃烧。

*

车子停在老街的街头,开车回来的路上,匡语湉感觉到一种迟缓的压抑。

宁凛坐在她的身边,等车速慢下来,缓缓停下,他解开安全带,往后靠了靠,姿态给人感觉很随意。

他说:“骨灰盒里的是宁冽。”

匡语湉转过头来,她已经猜到了很多,可当她听到宁凛说的话,还是感觉到胸口一窒。

像是明白她的疑惑,宁凛接着说道:“他死了,就在你出国的第二天,死在狙击手的枪下。我那时候才知道,他的毒瘾竟然这么重,我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在他的叙述中,往事像一幕戏,铺陈出旧日的画面,缓缓展现在匡语湉的眼前。

宁凛依然记得那是一个傍晚,他没赶上匡语湉的那班飞机,手机落到了家里,自然也没看见她发给自己的消息。

那天的黄昏特别黄,老街的穿堂风意外安静,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竟然难得空无一人,空旷寂静地恍如末日来临。

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的时候,宁凛回到了家,他打开门,先看到的是宁冽的卧室他从来都爱关着房门,今天却将门大开,里头空无一人。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有一种很神奇的恐慌,大概真的是血缘的力量,他感到无比的害怕,以至于走路都有点吃力。

他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皱巴巴的床单,那上面开满了歪曲的花,是鲜艳的血色,是凝固的冤屈。

宁凛对匡语湉说:“整张床单,全部都是红色。他用血在上面写满了同一句话‘我没有杀人’。”

那天的天色昏黄近黑,黑得像幽魂从地下哭泣破土,在空荡的安静里,宁凛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嘈杂,和在这嘈杂里,他余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声枪响。

那一枪打在宁冽的额头,也打在宁凛的心上,更是打在命运的咽喉。

自此之后,在这个黄昏天,所有人的一生都这样轻易被改变。

二十六<当卧底退休后(刀下留糖)|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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ドーナツ

二十六

老街无人,宁凛从家里疯了一样跑出去,他就靠自己的直觉,靠双胞胎的心电感应,他知道出事的是宁冽。

他要赶去他的身边,他要救他。

可来不及了,任凭他跑得再快也没用。他在警校的体能成绩永远名列前茅,他跑二十公里能做到不落江喻一步,可他还是来不及。

那一声枪响过后,宁冽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从老街到云桐街,不过短短一段距离,从老街到机场,也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