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织, 陈嬷嬷一行人来了主院外,大老远依稀瞧见一个素白的身?影撑伞跑过来, 那娘子?见到她们却是避了一道弯,往另一侧角门走?了出?去。
陈嬷嬷老眼?昏花并未看清来人,反倒是身?后的婢女眼?尖瞧见了,朝陈嬷嬷道:“好像是三少夫人......”
三夫人?
三夫人怎么来了公爷院子?里?
见到她们又?为何要避开?
这般一句话,说者无心,却是听者有意?。
陈嬷嬷眼?皮打颤,心里暗道不妙。她去主院里寻来几个小厮打听,都说三少夫人是随着婢女来送汤药的,没一会儿功夫就走?了。
没一会儿功夫就走?了?那方才她们看见的是谁?陈嬷嬷心又?是重新提了起来。
她又?寻上午自?己亲自?送来的那两个婢女问话, 盘问起二人今日进程来:“可有近身?伺候公爷?”
谁料那两个婢女一听到这番问话却都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摇着头说还没见到公爷的面就惹恼了公爷。
“公爷叫我们出?去候着, 不准我们进屋子?去,主院里的管事也来骂我们,说要将我们送回去.......”
本就是未经人事的丫头, 哪里见过今日这番架势?一个个委屈的不行,哽咽着哭着,只哭的陈嬷嬷额头突突的跳。
她何尝不知这是强人所难?
可怜自?己主子?精明一世?,如今轮到孙子?这处却是犯起糊涂来。哪有趁着孙子?犯病便着急塞女人抱重孙的道理?
说出?去只怕要叫旁人笑话了.......
可是又?怎能怪,老夫人唯一儿子?的骨血,如今唯留公爷一人了。老夫人如今是走?进了死胡同,满心满眼?只想着要重孙,旁人说什么劝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盼着公爷体谅一回老夫人的苦心才是。
“公爷如今还在里头歇息?”陈嬷嬷只着急追问。
“公爷不在屋里,也不知去了何处,管事不准我们跟着......”
陈嬷嬷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
盈时撑着伞,冒着风雨宛如身?后有恶狼追赶着一般,一口气也不带停歇的快步走?回了昼锦园。
院子?里如今又?多了四个丫头仆妇,人多了也没以往那般僻静。
当略显面生的脸孔朝着盈时请安时,盈时微微颔首,连忙侧着脸避过她们,一溜烟回了自?己屋子?里头。
“娘子?方才是去了哪儿?我与香姚转身?就寻不见您......”
盈时惊魂未定?,隔着胸腔都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扑通扑通
她缓缓朝着软榻坐下来,惶恐不已。
盈时唯恐自?己面上哪处不自?然叫她们瞧见了心中怀疑。更觉得自?己衣裙上沾满了他?的气息,时时有一种那人如影随形的错觉。
她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面色故作轻松地笑:“去甬道旁边看风景多看了一会儿,回来时就见你们走?的没影。好了别说了,我身?上沾了好些雨水,赶紧备水我要沐浴.......”
盈时身?体娇弱,众人可是有目共睹。
一听她沾了雨水,唯恐又?像上回那般染了风寒,再?没人敢再?耽搁下去。
等两个婢女走?了,盈时像是整个人被抽干了所有精气。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身?走?去铜镜前,颤抖的手拔去发髻上一根又?一根的玛瑙珠簪,银簪头,海棠细钗。
她唯恐那几个发现自?己发髻同去时不一样,到时真是解释不清。
失去了满头簪子?的固定?,少女乌发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
铜镜中的少女青丝如瀑,五官精致,双腮嫣红,唇瓣更是娇艳欲滴,唇肉饱满鲜红的像是吸饱了水分一般。
盈时见了不由?得惊出?一口气,连忙拿着手边的瓷杯冰镇着滚烫的唇瓣。
好在,好在上面没用伤痕......
上面没有,可是舌肉上疼的厉害。
盈时又?想起他将自己抵在门框上,她连忙一点点拨开脖颈上的头发,就着铜镜微微偏头打量起自?己后颈,盈时顿时两眼一黑。
果?不其?然,她后颈处早已遮掩不住的,成片的红痕。
盈时眼?泪一下子?就蔓了上来,她努力吸了吸鼻子?控制住情绪,重新用头发掩盖住脖颈,一时半会儿着急的不知该怎么办的好.......
这几日......自?己该怎么见人?
躲着说也病了会不会太奇怪?
盈时糊弄过去要给自?己搓背洗头的桂娘,自?己仓促洗完澡,连晚饭也没吃钻去幔帐里将自?己浑身?裹的严严实实。
可接下来一整晚却都是左翻右滚,折腾了一整夜都安睡不了。
翌日一早,她顶着一对黑眼?圈才起床,便听闻院子?里闹腾一片。
桂娘面带羡慕走?进来,声音却是隐藏不住的心酸,“方才前院传来消息,二少夫人好福气,昨儿夜半说是不舒坦请了郎中过去,这么一诊治就诊治出?有了身?孕。天还没亮墨宝园里那些丫头们就四处传,整个府邸都知晓了。”
盈时早就知晓萧琼玉有孕的事儿了,是以她并没太大的情绪起伏,奈何在瞧见桂娘神情失落时,她却是不受控制的心中一酸。
她知晓桂娘心酸什么,无非是在心酸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