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姚偷偷朝着?盈时竖起一个大拇指:“我总听桂娘说梁府是这个,以往我还不觉得,只觉得府邸除了园子大了一些婢女们多了一些,可每日见府邸里郎君姑娘们穿戴都清素,每日都是常袍素纱,我心里还不信只以为是夸张呢。今日一见,才知?晓原来我与春兰都是井底之蛙了......”

春兰听了笑骂她:“你是便你是,扯上我作甚!你以为世家大族都如同那些暴发户,将绫罗绸缎珠宝金簪全簪在头上才是豪奢了?”

香姚朝她吐舌头。

盈时听着?身后两个活宝互骂,忍不住拿着?帕子捂着?脸笑。

盈时特意叮嘱说:“今儿你们可别贪嘴瞧见什么好吃的都往肚子里塞。白日里多是些冷盘,看着?好看却不好吃,吃多了只怕还要闹肚子。晚上回?咱们院子里,什么山珍海味燕窝鱼翅都有,热了才好吃。”

身后两个婢女对视而笑。

主仆三人正说着?,便听见廊屋里一群女眷们细细交谈声传来,声音未曾压低,不乏有吹捧之声。

一个说:“梁氏一门不愧为簪缨世胄,我一路所见,这些宅院当真是修的气派又精巧,一处供宾客玩闹的园子就比旁人家宅院都要大了。”

另一个说:“可不是?京城还能再寻几个这般的宅子出?来?不过宅子再大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人丁稀少,听说越是宅子大,越是阴气重,越影响子息......”

女眷们一听,只觉脖子后面的空气都凉飕飕的,连忙说:“大白日里可不兴说这些骇人的话,这回?寿宴听说便是老太君为穆国公相看的,也不知?是哪家娘子这般好福气,年纪轻轻就能做国夫人了!”

先?前那娘子听了却是笑说:“瞧瞧今日来了多少人家的姑娘?方才我可是瞧见随着?梁府夫人们进去给老夫人请安的好几位郡主县君之尊,最?差也是五姓八望之家,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阵仗只怕堪比选妃了!哪里那般容易的?你我还是别想了!”

那娘子被?戳破自己的心思,面上一红,连忙为自己强行挽尊:“谁想了!你以为都跟你一般!这是什么好婚事?你以为这位梁公爷为何不婚不配?两位弟弟,一位妹妹都早已成?婚了!”

多有好事之人,一听此事耳朵根子都竖了起来。

却听那娘子又叹道:“梁公爷克父克母呢!”

京中家家户户那点儿私事儿众人或多或少都知?晓。只是年轻未婚的娘子们多是没听说过许多年前的陈年旧事的的,一时间难免心声好奇。

有人便说:“克母之事我倒是听说过一些,穆国公亲母姓赵,南阳赵氏家的千金,当年与先?公爷成?婚时可是十里红妆也是京城一桩美谈。只是可惜这位公爷生来多怪,躲在娘胎里不肯出?来,赵夫人生他足足生了三日三夜。他落生之日,就是赵夫人命丧之日........”

这话惹得一众娘子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忍不住又是追问?:“那这克父又是从何而来?”

起先?那娘子说的言之凿凿:“你们道当年河洛之战先?公爷一行人为何死?传言是因为世子!原本好端端的双方胶持着?,世子爷一去支援没多久,就没了......”

一众姑娘们今日随父母而来,虽嘴上说怕着?,心里对那位素未谋面却听闻年轻俊朗又是国公之尊的男人十分抱有好感?,焉能不盼着?日后做这国公府的当家夫人?

如今乍一听闻穆国公克双亲的事儿,难免一个个都是面色煞白,少女心思消散不见。

盈时立在身后静静听着?,只觉满耳讽刺。

若强说是梁昀生来克死了母亲,这事儿倒是无可辩驳,毕竟赵夫人确实是因为生他死了。

可这群人竟能攀扯去先?国公死因上!

先?国公死于河洛之战,那场战争便是那是尚且年幼的盈时都知?晓的事儿。徐贼联合数万胡兵趁朝廷内乱之际里应外合吞下了河洛。当年那里足足十万逆贼,气势如虹,谁去收复只怕都难!

这与梁昀何时去支援又能有什么干系?

当年那场战,世家们可一个个都是袖手旁观,没一个愿意上.......

梁昀能活着?回?来是他命不该绝,怎又能将这屎盆子扣到梁昀头上!当真是满口胡言!

盈时面上渐渐带起怒色,紧攥袖口。

“还有一桩事,你们不是有没有听说?说是这府上的三爷......”

“前段时日还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是死后被?封了个什么将军,倒也算是英豪了。他又是怎么了,与穆国公难不成?也有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听说朝廷要带兵平叛,本该是他去的......”

盈时听罢,冷笑一声,冷脸径直走出?去,闹得声音颇大。

方才还说的滔滔不绝的一行娘子们听见有人过来,气势登时就弱了下去,她们也知?晓这是件丢人的事儿,连忙小声与旁边那位背朝着?盈时,没瞧见盈时走过来的娘子提醒:“来人了,来人了,别说了.......”

盈时却是不给她们揭过此?事的机会?,她一步步走进,皙白的面颊上带着?淡淡讥笑,“今日府上请了人来唱戏,我就说呢,人还没来怎么戏就唱上了?”

女眷们说话被?抓了个正着?,本是羞愧之时,可偏偏见那骂她们的娘子面容年轻,瞧着?年岁不大的样子性子柔和?的模样。穿着?一身云雁细罗衣,天水碧薄烟纱的裙子,不见是什么上好的料子,且还挽着?妇人发髻。

今日众人都是衣着?锦绣,满身珠翠,两相对比之下这位娘子可显得寒酸了,只怕夫家也不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门第!

既是如此?,何苦多管闲事去?

几位娘子互相对视一眼,缓缓收了面上的惧怕,提高了声量:

“穆国公府的女眷们我都认得,她可不是!”

“是了,你是何人!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盈时冷冷一声:“没什么意思,这人一人都有一张嘴,一寸舌,你们上下唇一合便是什么谎话毒话便能编排出?来。怎么,谁给了你们银子叫你们来唱大戏的不成??”

几人被?这番话骂的面上羞红,兀自强做镇定?:“我们只是将传言说一说罢了,谁又能知?晓真假?你这娘子本事得不了,到底是哪家的夫人?嘴皮子倒是利索的很!”

盈时浑不在意地勾唇笑了笑:“既你们也知?晓是传言,这般喜欢啄谣传谣,当真是无知?长舌妇耶?问?我是哪家的我倒是还正好要问?问?你们都是哪家的娘子?老寿星今日宴会?,如何也该和?和?气气,几位做出?乱嚼舌根这等下作之事扰了今日喜庆,我便要问?问?你们父母是何人!只怕是与你们一般德行吧!”

几个小姐还没见过这般牙尖嘴利不好相与之人,眼看闹得阵仗颇大,许多奴婢夫人们朝着?这里看过来,一个两个登时偃旗息鼓,掩着?脸蛋灰溜溜一声不吭往别处而去。

瞧那阵仗,简直便是落荒而逃。

香姚还忍不住想要追上去,盈时瞧着?她们的背影却是喊住她。

“罢了,今日喜宴,闹得大了倒是我们不是。”

盈时其实一直都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更不是个牙尖嘴利的人。

只是她容不得世人轻言那些蹈节死义,赤身报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