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天上的日头落下浅淡的光华。

袁姑娘守在垂花门前等了许久,终于在宴会快要结束前,等到了那个身影。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朝着梁昀主动靠了过去。

“公爷!您留步!”袁姑娘喊住他?。

她没有错过梁昀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

那神情显然刺上了她,她干巴巴地解释:“公爷怕是?不记得我?了?那年京中渡口,我?乘船下来时跌下了河水里,河水湍急险些就要了我?的命,是?您在危急关?头差人救下了我?......”

那年,京中的天比今日还要冷。她被?救上来时,年轻的郎君轻裘缓带,乌发?如漆,面容犹如明?珠生辉。

惹得整个渡口女眷们频频回顾,羞燥不已。

可他?只是?朝她走过来,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来给她裹着。

他?声音特别?的好听,垂眸问?她:“你家中人呢?”

便是?才小小年纪的袁姑娘,也是?见了他?才知何为天人之姿。怪就怪年幼时就见到了这等美男子,后来她总觉得其他?男人生的各有各的丑,谁也看不上眼,谁也不愿意嫁。

这事儿特别?,梁昀确实记得。

“娘子那时应当还很小,正是?男女莫辨的年纪。如今竟长这般大?了?”他?声音很淡,并没有她以为的惊喜。

袁姑娘手心中渐渐发?了汗,她像是?听不出来穆国公咬着‘男女莫辩’这四?个字的深意,许是?方才在冷风里等的久了,整张脸都被?风吹的热的厉害。

“想不到公爷百忙之中竟还能记得这些小事。我?那年被?公爷救下,就对我?父母说这辈子若是?不能嫁给公爷,那我?宁愿一辈子不嫁。我?父母着急替我?去问?,可惜公爷那时与郡主有婚约,我?得知这个消息在家中日日垂泪......”

她为幼时自己的不懂事轻笑?了一声,而后又道:“谁知没过两年,公爷就与郡主退了婚。”

至此,梁昀明?白过来她是?谁。

“你是?镇国公府上的姑娘?”

袁姑娘脸颊泛红,曼声道:“是?我?,我?唤春华,您叫我?一声春华便好了.......”

梁昀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我?前不久见过你父亲,与他?私谈过一些话。”

他?以为他?说的足够直白,镇国公应当明?白他?的意思?。

更何况后来他?也一直避着不见镇国公府的人,还要他?如何做?难道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不会娶她?

梁昀清楚,那般于女子而言乃是?大?辱。是?以他?只是?避重就轻,与她父亲说过。

镇国公私下也劝过这个女儿,只是?她总是?不甘心。

那些年穆国公与郡主退婚的事满朝都传的沸沸扬扬,后来穆国公又数年不成婚,少女情思?总叫她想着,说不准冥冥之中穆国公就是在等着自己长大呢?

她是?国公幼女,虽养在深闺,可自幼聪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穆国公府上的老夫人对自己都赞不绝口。

放眼整个京中,自己与他?最门当户对不过。

自己家里人都是?宠爱她,拗不过她的意思。如今一切似乎只要眼前的男人点头同意。

她以往觉得叫他同意并不难。

可两年都过去了,这桩婚事依旧没有半点头绪,老夫人甚至隐隐也有些透露出来的意思?,并非是?她不愿意自己做她孙媳,只是?孙子那边不好说话。

她想啊,这还不简单?

只要他?能记起自己来,知晓自己小时候被?他?救过,知晓自己从小就爱慕着他?。哪个男子能不为之欢喜呢?

便是?他?冷硬心肠,那自己也舍去一身傲骨,直接告诉他?若是?他?不娶自己,自己就不嫁,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

他?只要肯点头,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想起日后,袁姑娘咬着牙,将少女的羞涩抛之脑后,主动开口道:“父亲是?与我?说过,可我?不信,我?不信您日后都不娶妻了。既然您要娶妻,这人为何不能是?我??”

梁昀眉心微微蹙起,日光透过他?纤长的睫毛溢出来,显得尤为肃穆。

口一旦开了,后面的事儿便也没有想象中的为难,袁姑娘觉得他?是?一个温和的男人,那一定不会为难自己一个女子。是?以她继续大?着胆子道:“我?不在意您府上的事,更不在意您身边的其他?女人,甚至我?也不会在意您日后还有其他?的孩子。我?一定会是?一个最好的妻子......”

梁昀无情无绪的微微掀起眼皮,冷淡的眸光仿佛还是?第一次落在她面上。

“我?在意。”他?忽地开口。“感情这种东西只够两个人。”

三个人,多挤啊,哪怕是?个魂,也挤的他?日夜喘不过来气。

梁昀语罢抬脚便走,身后的袁姑娘却不依不饶追了上来。

她是?个聪明?人,很快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她不明?白这另一个人说的是?谁?

他?有了心上人了,心上人是?谁??

难道......难道是?三少夫人不成?

是?了......不然还能是?谁.......

袁姑娘只觉得一切都疯了,她很愤怒,愤怒有小贼偷偷的以见不得人的手段比她靠前了一步,不知廉耻地偷走了她暗自喜欢了很多年的男人。

她不甘心的反问?:“只够两个人?那对三少夫人而言您又算什么?去年这个时候三少夫人才抱着灵牌嫁给了您弟弟,您不记得那一日了么?我?亲眼看见的,见她穿着孝衣抱着三爷的灵牌一路哭着踏入梁府。就在门前她还摔了一跤,她哭晕了过去。我?那时还为她们感动的哭,觉得她可真是?一个好女人!如今呢?究竟是?她短短一年就琵琶别?抱了,还是?心里一直想着三爷?公爷!她根本就配不上您,您别?是?因为觉得她可怜,才......”

能叫高门之女说出这等自甘下贱,折辱旁人的话来,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可,她说的哪一句有错?

走在前面的梁昀忽而止住步,转过脸来看她。极淡的一瞥,却像是?萃了毒的利刃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