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元徵听见那两个字,嘴唇紧抿,恨么?自然是恨的,他父皇之死和元珩有关,元珩苦心经营,还骗他多年,对他痛下杀手,累得齐铭横死,方靖至今卧床休养,怎能不恨?可恨之余,却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长夜寂静,岑夜阑声音也不疾不徐,慢慢道:“你恨他们对先帝遇害一事无动于衷,恨他们是非不分,要翻旧账,所以让李安郁彻查元珩元承一党。可这一查,这满朝文武,只怕大半都要牵扯其中。你要杀,能将他们都杀了吗?”

“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本性,杀之不绝,斩之不断。”岑夜阑说,“水至清则无鱼,你即便将他们都杀了,也还不了这朝堂一个朗朗乾坤。”

元徵张了张嘴,艰难地叫了声,“阿阑……”

岑夜阑偏头看着元徵,元徵低声说:“你不怨我么?”

岑夜阑没说话,元徵心里有些发慌,他抓着岑夜阑的手,说:“阿阑,你别怨我……”他看着岑夜阑,“我只是……只是怕你离开。”

岑夜阑的目光落在元徵的手上,心软了软,平静道:“所以你将我困在这宫里做你的禁脔?”

元徵:“不是禁脔!怎么会是禁脔!”

他声音不自觉提高了,看着岑夜阑,又低了嗓音,说:“我怎么舍得……阿阑,我想你我在一起一辈子,我从来就只想要你,我想立你为后”

他喃喃重复道:“我想立你为后的,我要立你为后,立你为后……”

岑夜阑静了静,道:“荒唐,立一个男人为后成何体统。”

元徵道:“我本就最没有体统。”

岑夜阑深深地看着元徵,说:“你是一国之君,立个男后,如何面对这满朝文武百官,天下万民?”

“他日史官再记上一笔,必定贻笑千年。”

元徵恨声道:“他们如何面对是他们的事,后人评说自由他们去说,我只要现在!”

岑夜阑哑然,无奈一笑,“元徵,你能不在乎,我不能。”

“我是臣子,为人臣子,岂能让君王因我蒙羞?何况我曾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必定踏破胡人王庭,让之再不敢南下。”

“你将我困在这宫里,”岑夜阑道,“和杀了我无异。”

元徵死死地盯着岑夜阑,只听岑夜阑看着他,说,“放我离去吧。”

过了许久,元徵说:“说来说去,在你心里,我都是微不足道的。”

元徵冷冷道:“你死心吧。”

“……”岑夜阑头疼得揉了揉眉心,没忍住,对元徵说:“滚下去。”

元徵愣了。

他盯着岑夜阑看了半晌,直接就床外一躺,闭上眼睛,还背过身,一副气闷的样子。

岑夜阑:“……”

第79章

过了许久,岑夜阑在元徵身侧躺了下去。长夜漫漫,偌大寝殿间只有二人的呼吸此起彼伏,元徵听着岑夜阑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才睁开眼睛。殿里点着宫灯,壁上嵌了夜明珠,灯火昏暗,隔着明黄的帷幔,多了几分隐约的朦胧感。

直到岑夜阑睡熟了,元徵才慢慢转过身,眼也不眨地看着岑夜阑。

元徵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心觉了。自元徵回京之后,他总梦见他父皇躺在龙榻上,满床血腥,周遭俱是吃人的魑魅魍魉,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后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后来登基为帝,元徵成了帝王,坐的是龙椅,躺的是龙床,却越发难以入眠,梦里光怪陆离却无不让元徵冷汗涔涔地醒来,辗转反侧,生生睁眼到天明。

元徵看着岑夜阑,只觉百看不厌,恨不得将这个人藏进心窝里,仿佛将他嵌进去,他便像重又活过来一般。

殿里摆了滴漏,水滴一声又一声,拉长了这寂静的长夜。临到三更天,元徵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岑夜阑醒来时,就察觉腰上一条手臂箍得用力,底下也压了条腿,是个占有欲十足的姿势。

岑夜阑恍了恍神,一时间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隐约间记得,元徵就喜欢这样缠着他。当初在北境时,二人欢好过后同床共枕,元徵大狗似的黏人,隆冬天身躯热得像火炉,能将他热醒,不耐烦地搡开,偏元徵没皮没脸又缠上来,睡意惺忪时,岑夜阑若斥责他,那小子就敢凑上来堵住他的嘴,含糊不清地叫困。

岑夜阑目光慢慢落在元徵紧皱的眉间,下意识地伸手,可堪堪碰上,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的手指不自然地顿住,元徵仿佛陷入了噩梦中,嘴唇抿得紧,眉毛拧成川,浑身肌肉都紧绷着。

做噩梦了么?岑夜阑迟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元徵的后背,低声叫了声,“元徵?”

下一瞬,元徵就睁开了眼睛,手臂倏然收紧,掐着岑夜阑的腰,脸上犹有几分混沌的戒备和凶狠,岑夜阑皱了皱眉,没吭声,看着元徵的目光一点一点聚焦,落在他脸上,如梦初醒似的,浑身就都慢慢放松了下来。

岑夜阑心中微动,旋即元徵笑着凑了过来,抵着他的额角蹭了蹭,一把嗓音喑哑,“阿阑。”

岑夜阑仍记着元徵那劫后余生的神情,鬼使神差的,竟应了声,没有推开元徵。

元徵又叫了声:“阿阑。”

“嗯?”岑夜阑应完了才反应过来,有些懊恼,不咸不淡道:“叫魂么?”

元徵低低地笑,贴人耳边就说:“嗯,叫魂呢,岑将军不就是我的魂么。”

“……”岑夜阑耳根骤红,故作镇定,道:“胡言乱语!”他搡开元徵,道:“快早朝了,你”

话还没有说话,元徵突然吻了上来,岑夜阑毫无防备,一愣,当即别开脸,元徵顺势又吻他的颈子,说:“岑将军,你像不像朕的皇后,新婚燕尔,催着朕上早朝,嗯?”

他越说心头越发滚烫,仿佛他的大将军当真成了他的皇后,他们光明正大,情爱陈于天地,示于人前,大大方方不必再遮掩,更不惧红尘藩篱,世俗流言。元徵心跳如擂鼓,鼻息都变得滚烫,二人挨得太近,岑夜阑当即就察觉了底下顶着自己的东西,少年欲望勃发,炽热又强硬。

岑夜阑睁大眼,手上倏然用力,一把将元徵推开,说:“别胡闹了。”

“胡闹?”元徵看着岑夜阑如避蛇蝎的模样,脸色沉了沉,一把攥住岑夜阑的手腕拽了一把倾身又压了上去,“我何时胡闹?”

岑夜阑低哼了声,他已经显怀,心虚,根本不敢同元徵亲近。可他越是不让,元徵越发不甘心,二人在床榻间交起手,床榻都隐隐作响。临了,元徵蛮横地攥住岑夜阑的手腕按在床上,微微喘着气,轻慢地说:“躲什么,嗯?”

“阿阑,你我之间,什么事情没做过?”情欲当头,不甘如烈火,烧得元徵压在心里的满腔热忱几欲沸腾,恨不得将岑夜阑生吞活剥了。他话里透着浑劲儿,岑夜阑挣了挣,服了软,说:“元徵,你先放开我。”

元徵反而掐得更紧,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含糊不清地说:“不放。”

他的目光逡巡着那截修长的脖颈,锁骨精巧,衣襟扣得紧,藏住了那一身他亲过,尝过,独属于他的好皮肉。元徵喉结动了动,如同贪婪饥渴的野兽,重回故地,眷恋地审视着自己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