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几秒,少行冷静地偏过脸,点点头:“懂了。”

说着挡开我,拿手背擦了一下嘴上的湿迹,从厕所里快步地走了出去。

只是背影怎么看都有些狼狈。

我真的很遗憾那天没有做到最后,那样人颂必然会作到所有人都忍受不了他,以琮也会对这些一无所知,只以为我和少行是一对不错的朋友夫妻,甚至连那个潜伏在未知岁月里觊觎着少行的人都不会出现。

我果然是少行喜欢的类型。

【作家想说的话:】

本章为安雅才视角第一人称叙事,请注意阅览

【十四】告别

李少行轻推了两下孟闻西的肩膀。

孟闻西睁眼看到李少行的时候,还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容,这让人更难受,一秒后,他的微笑就因为尖锐的现实褪了颜色。

李少行不知道要以什么表情面对面,只能冷淡地说:“进来坐吧。”

明明前些天还从背后揽着李少行,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亲着抱着晃荡进门的。

孟闻西想拉他的手,李少行说:“要有客人的本分。”

那只手就失落地悬在半空中了。

坐在刚刚熟悉宽大感的客厅沙发上,孟闻西感到空虚而无所适从。

李少行在极小的事情上都展现出绝对的规律性和调度能力,不出两个小时,他就把孟闻西的东西全部打包装箱好,洗漱台上的剃须刀,牙具,润肤露;厨房里的专用筷子,印着大动漫头像的碗;卧室里的衣服裤子抱枕……一切他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随之消失。

李少行有些气喘地解开一颗扣子,拿脚踢了踢地上的大箱子,对在沙发上失了魂魄,像鬼魂一样坐着的男人说:“一起搬吧。”

孟闻西静静地站起来,一动不动。

李少行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生出酸意,思考片刻,从卧室里拿出了一串邮票似的纸片:“拿着。”

孟闻西呆呆地伸手。

李少行:“前年和人颂出去旅游剩的,他们那边公交火车还用的现金买票,这些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

李少行递过去,手背被他的手包握住。

孟闻西:“我们分……以后,你又要跟回他吗?”

他说到分手两个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

李少行摇头:“不会。”

孟闻西:“你答应我,不要和他再在一起,他不会对你好的。”

李少行看着他彻底没有了笑容的脸,看着他漂到第二次,颜色还不均匀的头发,说:“我答应你。”

孟闻西声音突然小了下去:“那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等我到那边安排好工作以后,我会每个月……不,每周都飞回来看你的。”

李少行:“你做不到。”

孟闻西的语气应该是急迫的,但是他却又在意识深处知道李少行是对的,一下失了底气:“我可以……我可以的,我看过,每周早上都有航班回来,周一凌晨也能过去。”

李少行让他抓着自己的手,感受到面前的青年浑身都在发抖,几乎停不下来,他沉着地说:“闻西,我们分开以后不代表就是仇人了,你或许可以做到,但是这样会很累,每天忙工作学外语已经要人命了,你还要盯航班,跑机场,倒时差,你这样做个小半年,总有一天你会觉得来见我是一种折磨,突然来一场地震打断你的行程,都变成上天的恩赐,我也不可能每次见你都状态好,你那么辛苦跑回来,就看见我一张臭脸,这样下去,你一定会讨厌我。”

青年温暖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了。

李少行知道孟闻西未免动摇得厉害,说出这番话,对他来说可能比起劝说,更像一种故意伤害的刺激,如果他一言不发,直接把孟闻西踹出去,他心里一定会好受很多。

但是李少行想到一个人。

他的父亲李元辉。

每每在父子二人剧烈地争吵完,两人都冷静下来后,他的父亲总要再说他一顿,出出那口气,不是有条理的互相反思,而是一味地数落李少行一个人的错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用一种悲天悯人,爱他为他好的口吻,就算李少行反复失控地叫他闭嘴,他也要最后加上一句。

李元辉:“爸爸是因为爱你,才这样的。”

李少行于是对孟闻西说:“我不想你讨厌我,因为我还很喜欢你。”

他应该是出于讽刺意味地说出这句话的,但是他感觉到心里好像有什么倒塌下去了,又好像生吞了一块巨大的冰,卡在食道里,不住地散发出冰冷而难以下咽的刺痛。

回过神的时候,孟闻西炙热的身体在门前紧紧地抱着他。

每一次离别都是带着眼泪的,孟闻西抱着他嚎啕大哭,李少行抬手顺着他的背,吐出一口薄薄的气。

哭得再大声有什么用,走还是要走的,李少行送孟闻西上车之前,残忍地一根根掰开了他乞求的手指,连送货的司机都不忍心听下去孟闻西的哭声,李少行还是做了这个坏人,一点悲伤不留露。

独自回家的途中,星光点点路灯荧黄,饱满而格棱尖锐地洒在台阶上。

李少行看着那几级台阶,突然就没有勇气踏上去了。

小陈找到李少行的包厢时,李少行坐在很昏暗的环境里,因为觉得灯光扎眼。

小陈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拉下来,没有看到想象中流泪的双眼,李少行安宁地闭目养神着,从头到脚都是酒味。

小陈:“你……还好吗?”

李少行叹着气说:“小声点,陈亮。”

小陈听到这个名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又叫我这个老土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