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行伸手把本子转过来，姜知策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背，让他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没什么一劳永逸的方法吗？”

“老师，”姜知策用有些黏腻的语气叫他，“你不是已经偷偷在做了吗？”

李少行自然要装傻，叫服务生上了两碟茶点：“点心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

姜知策微微偏头，笑说：“你说了算。”

两人闲扯了几句，安人颂刚开始还一直刺猬似的要扎人，后面一句话没说，出人意料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偶尔眼神闪躲地看李少行几眼。

时间渐晚，姜知策看了看表，笑了笑：“我该走了，老师你要好好休息。”

李少行叫服务生拿来一盒金丝燕窝递给他：“给你妈妈的。”

姜知策微讶：“给我妈妈？”

他父母在他高三毕业的暑假就离了婚，姜知策的爷爷已经上无可上，姜父要往官位上爬一爬，母亲经商又有些手段，两人互相避嫌，为了事业就此分开，竟都结出了好果，但时过境迁，两人各自尝过当家做主的滋味，互相照应攀爬，已经很难再做夫妻，倒像兄弟姊妹一样扶持对方，如今两人各自有新的伴侣，情谊却没断，多年照应下，他母亲的家电品牌已经是国内同领域内排得上号的，即使经过多轮融资稀释，她依旧是灵魂人物，最近掏了四个巴掌出来，又办了一家做房地产的公司。

李少行问：“你妈妈的新公司……缺执行董事吗？”

姜知策没料到他问得这么直接，一时哽住，不好回答，安人颂又燥起来，差点一下蹦到桌子上：“你要跳槽？！”

姜知策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片刻：“老师，你的人情，我是不觉得帮你把案子提一提就能还完的，但是你得慢慢着来，否则我爷爷会不高兴的。”

李少行终于露出了今晚唯一真心实意的笑容：“你还是太急了，陈董的案子就已经足够，我们这年头的人情不是按量，而是按次，这还是我自己要来的……”

听到他直接把这笔人情债直接就此勾销，剩余二人面色各异。

李少行继续说：“至于这个新公司，我相信你妈妈只有缺人的份儿，不怕人多吧。”

姜知策眯了眯眼，说：“我去打个电话。”

李少行抬手：“请便。”

姜知策拿不准，公家单位里跟公司里是两码事，但李少行开了这个口，他也不介意问一问，打了个电话给母亲，没想到她差点在电话里大笑起来，让姜知策立即应下李少行的要求。

姜知策于是回过身来，他们所坐的桌子铺了桌布，但桌腿上有精致的金色镂空设计，为了显出来，用的都是异形的弧线桌布，李少行和安人颂挨着的这一角格外短些，是以他从低些的洗手间走廊踏台阶上来时，能看到一点桌下情形。

安人颂穿得宽松随意，阔腿长裤配运动风的鞋子，鞋周故意大了一圈，显出古早漫画的怪诞感，鞋舌上左右各有一枚镭射白的菱形装饰，掉了再换也是一笔数，李少行擦得锃亮的皮鞋就踩在两个小饰品上面。

就这样的小动作，让安人颂心跳失常了两个小时，他趁姜知策不在，还大胆地伸手摸了摸李少行的膝盖。

姜知策笑容不变地走回来：“我妈说只要你想，位子永远给你留着。”

李少行笑：“替我谢谢她。”

李少行收回踩在安人颂脚背上的脚，站起来，双手把燕窝递到姜知策手里：“我送你。”

姜知策轻声道：“你送安二少就好，我怕他现在站不起来。”

李少行扬了扬眉：“这种情况下装不知道会更好。”

姜知策笑：“以后你真去了我妈妈的公司，我能知道的只会更多，不是吗？”

这话听得安人颂心里更难受，他现在有一篮子话想问李少行，就等着姜知策赶紧滚，结果忍了这一晚上，一下被姜知策这话点着了，他自己心里知道要不是他妈也有个大公司，李少行换了个地方上班，指不定就要喜欢上谁了，他撑着桌子站起来就要喷他一脸，又被李少行按了回去：“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啊，麻烦你跑这一趟了，早点回去吧。”

送走姜知策，坐回车上，安人颂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想在荣安干了？”

李少行看了几眼后头，慢慢倒车，道：“怎么，不行吗？”

安人颂皱着眉头：“荣安有什么不好？”

刚说完，脑子里就冒了一堆出来，他妈妈，他亲戚，他哥，还有那些不好的回忆，底气就掉下去了一半。

又说：“就算换地方，非得去他家吗？”

李少行：“本市内我能去的公司不多，你妈妈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得给自己找个退路。”

安人颂还在叽叽歪歪：“换一家不行吗？”

李少行偏头看他：“那我去方以琮家？”

安人颂：“我呸！”

李少行让了一辆车过去，驶出停车场，安抚道：“我不一定要去，或者说，去的可能性不大。”

安人颂：“那你要他妈……”

李少行咳一声打断：“他母亲。”

安人颂：“……你要那个职位干什么？”

李少行：“我去不了没关系，有个朋友可以代替我去。”

安人颂：“谁啊？”

李少行笑：“这个人你见过的，曾经是荣安的小行政，后来又转财务部了，前几年陈董嚣张那会儿还去坐了两年牢。”

安人颂根本想不起来这么个人，大约是李少行在哪个小角落里挖出来的角色，面色不虞：“坐过牢，那还能要吗？他妈……他母亲能高兴？”

李少行笑叹两句：“你不懂，坐过牢更值钱。这人可比我更合她的意。”

安人颂搞不懂他们这惊世骇俗的理念，打了个冷战，看一眼空调温度：“这也太冷了，你吹着不头疼吗？”

李少行左右擦了擦脖子：“有点热。”

安人颂鼻翼动了动，明白过来，这下抿着嘴想笑：“快点回去，我这次绝对不要在车里了。”

李少行：“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