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1)

第八十五章

余远洲在叙述的时候,直呼余光林姓名,而不是「我爸」。「爸」这个字,太痛了。他怕叫得太多,眼泪又流下来。

他痛恨流泪。痛恨做受害者。痛恨让自己变得可怜,悲惨。

他的自尊和骄傲,如何能忍受把伤口反反复复地破开给人看?

可他怎么能不追究,怎么能不死乞白赖地追究?

没人承担责任就算了,还骗他。艹他妈的骗他!把他当傻B耍,把他爸自杀这事儿当笑话!

傻强咽了口唾沫,抬起嘴角假笑:“嫂子,你高看我了。我要有这脑子,也不至于被逮到这儿绑着。更何况当年···”

“狡辩!!”余远洲嗷一嗓子,喊得都破了音儿。他别着头,指着傻强道:“我被丁凯复骗去金鹿那晚,你利用我为谁谋了个从轻发落。我被段立轩绑架,你装作不敌保全自己。乔季同来我家吃饭,你假意替我隐瞒,扭头就告诉了丁凯复。我要还能信你,我就是傻B!”

“余远洲。”傻强抬起脸,用一种叛逆少年的眼神看他,“抛开枭哥不谈,我对你是有情分的,我没你说得这么冷血。”

余远洲收回手,回头抹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傻强,不容置喙道:“你承认吧,黄喜。你根本就不是为了讨好丁凯复。也不是为了保护刘晓雯。你就是为了开脱你自己。你记恨余光林打了你。”

傻强偏头瞟向墙面,梗着脖子,眼圈红了。

“如果枭哥不是原因,你能原谅他吗。”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余远洲被傻强那副「牺牲自我」的表情给气懵了。他一手扶着墙,一手重新指向傻强的脸,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以为我找你,就是为了,寻摸个他以外的犯人,然后跟他重修旧好?我回来找你问清楚,是为了我爸。我就是想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没的。因为谁没的。你还想怎么着?再用这事,去讨好丁凯复一遭?黄喜,我劝你,最好别让他知道!”

傻强听到最后一句话,面色陡然狠厉,拍着桌子站起身,高声反驳道:“你说我别的都行,但我对枭哥是真心的!我从没想过利用他!”

“真心的。”余远洲嘲讽般抬了下嘴角,用一种笃定而随意的口气道:“真心地骗他。”

余远洲的肯定彻底激怒了傻强,他捶着桌面叫嚣起来,像是只撕掉画皮的鬼:“不过是个外人,你知道什么!我跟了枭哥二十年!二十年!我俩吃过一张饼,盖过一床被,喝过一瓶水!你才在他身边儿几年?”他抬起左手,蜷了中间三根指头。拇指怼着小指的当间儿,用力震着:“半年!只有半年!你了解枭哥什么,啊?你没跟他受过苦,没陪他挨过刀,不过就是撅了几下屁股!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

愤怒容易激发起愤怒。但余远洲没有上当,相反的,他的脸忽然变得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就凭我知道,当年和丁凯复结梁子的,根本就不是余光林。”

这句话像个重雷,炸得傻强措手不及。他震惊地看着余远洲,像是被无形的大棒给抡了,身体往前栽了下。

余远洲背靠着墙,望着包厢的吊灯,镜片闪着刀锋一样的寒光。

“我之前犯傻。自己爹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你说,丁凯复究竟是干了什么,能让一个连白眼狼都骂得磕巴的人,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我也知道丁凯复。那人活在自己的世界,只记自己想记的。别说路人,就天天跟身边儿的秘书,换了个发型他都不认识。他坏,但他从来不假。要心里有数,绝不会闪烁其词。三年前,他那个支支吾吾的态度,只能说明他是真不清楚。而最重要的一点,”余远洲偏过头看向傻强,语气陡然加快。话像石子儿,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从嘴里嘣射出来的。

“我从姜枫那里拿到了当年的毕业影集,发现了一人。教导主任范勇达。这人和我爸身型相似,穿的也一样,都是白底的条纹衬衫。下摆扎裤腰里,袖口挽好几层,水荡荡的(形容衣服大)。这些衬衫是出口俄罗斯的外单尾货,我妈在这家厂里做会计,常捡些尾品拿回来给我爸穿。范勇达的老婆在厂里做品检,也会往家里捡。我对范勇达没印象,但据姜枫说,这人脾气很差,张嘴就骂。最常说的就是「没教养」「没娘管」。”

傻强听完这席话,脸变得惨白,就像是被刮了腻子。

“我不知道!!我真以为那是余光林!”他大喊大叫,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我那年才十四,怎么可能这么坏!”

“你不坏。刘晓雯也不坏。我坏。”余远洲垂下头,露出个小丑般血淋淋的笑,“我坏。二十年前的旧事,我满世界逼问,不让人消停。余光林坏。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小心眼儿,他想不开,他得抑郁症跳楼,他活该。 ”

余远洲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带着极致的绝望,像是冤魂的哭。

这时就一声咳痰的动静。很近,就在门板后边儿。

紧接着包厢门打开了,一道浓黑的长影子站在门外。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嗯,明天应该也会双更。因为我这周榜单任务一万五(脑瓜子都要薅秃了)。

我真是不明白,大狗出来,骂他。大狗不在,又都想他。啧啧啧,女人啊,就喜欢坏的,还不承认嘞。不是我不想写他,是写他太累了。我这样一个萝莉(划掉)甜妹儿(划掉)得二手玫瑰配酒精,才能召唤出大狗。那是稍微正常一点都不行啊。

好吧,你们要的大狗来了。明天为大家献上绝活:生吃腰子。

第八十六章

丁凯复脑袋剃得溜光,穿着灰色蛇纹的真丝衬衫。前襟开了仨纽,坠着个银链子。链子上挂了个红色的什么玩意儿,一闪一闪。嘴里斜着半截雪茄,一股「老子最吊」的劲儿。

不像刚出狱的劳改犯,像他妈刚出宫的大皇子。

余远洲看着门口的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绊到了椅子,趔趔趄趄地要摔。丁凯复冲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扯到怀里扣住。

“远洲。”他呸掉嘴里的烟,大手摁着余远洲的后脑勺,安抚般摩挲着,“别哭。”

男人梆硬的身躯,像一堵滚烫的墙。余远洲想推开他,但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你不是还有11个月的刑期···”

“重大立功,减刑。”丁凯复听他掐日子算自己出狱,心情大好。嘴唇碰着他的耳廓,大手上下来回地掐,最后还在屁股上揉了两把:“胖回来点儿。挺好。”

余远洲推他的胳膊:“松手。”

丁凯复根本松不开,被余远洲碰这两下让他瞳孔都放大了。

余远洲也松不开,丁凯复的温度汹涌地卷着他,把他脑袋都给卷热了。

他拼劲最后一点理智推丁凯复:“松···手···”

磨叽了半天,俩人才撕开,费劲得像是抠桌上贴好几年的透明胶。

余远洲软着腿退了两步,摔倒椅子里。大腿上的两个拳头直哆嗦。他就这么折着颈子,不敢抬头看。

视线里是男人梆硬的长腿,宽厚的大手。再往上,是衬衫上的贝壳纽扣。胸前挂着个心形的大水晶片,片里夹着个红纸卡。卡上是黑色的丑字,还有一只简笔画的猫头鹰。

余远洲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笔迹,脸腾一下着火了:“你挂这个干什么!”

丁凯复大手一摁,把卡片护住:“护身符。”

余远洲伸手要抢:“护个屁!摘了!”

丁凯复去拦他胳膊,这么一撕吧,就避免不了肢体接触。他一开始还认真地拦,没两秒就变了味儿。调情似的可劲儿揩油,逮哪儿摸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