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偃思忖着,信是八月初寄来的,嫤音操持完亡夫三周年忌辰八月半才启程,算日子,估计现在到了京畿一带。虽有九钧影卫相护,可如今京畿灾民众多,路上恐不安全,事不宜迟,他起身道:“我不放心,得派个人去接她。”
赵锦宁道:“那就教孟仞带人去吧。”
“不用,光教承瑜去就行,”李偃扬眉,展出几分笑容,一面穿披风,一面意有所指道:“你的人,得留着做大事。”
的确是大事,这两批粮食距朝廷赈济粮到前,起了很大的作用。
经此,她这个长公主在禾兴算是家喻户晓,深得民心了。
而在皇帝眼中,她以皇室身份救济灾民那是替他安抚民心。
另有杨同甫连上三道奏疏,赞她深明大义,话里话外称皇帝许长公主来禾兴就藩实乃英明决策。
赵倝得到忠臣肯定,愈发觉得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一时龙颜大悦,竟下旨让赵锦宁协理后续赈灾事宜。
赵锦宁接到旨意,却作书一封递回京城。先言身为公主,干预政事有违纲常礼法,恐惹朝中大臣非议,给皇兄平添烦琐。再明自己才乏兼人,不堪大任,请皇兄收回成命。
赵倝见到她的信,喟然而叹,到底是亲妹妹,血浓于水啊。
国库空虚,京畿旱情严重,他下旨南粮北调,那淮南王他的亲叔叔,竟暗中使绊阻挠,各地藩王也是闻风而动,对京师虎视眈眈。
他站于巅峰,心寒胜过天寒,如此夜不能寐的夜晚,拆开亲妹妹款语温言的信件,如何能不动容。
赵倝念着她的好,心中着实计较一番。
当下,李偃安于一隅,不声不响。而她又姿态谦顺,言语恳切,处处替他着想考虑。
即便将来两人有孩儿,那也是外戚,不得入朝任要职,构不成任何威胁。且也可下旨令公主回京省亲,放在跟前儿,好以此挟制李偃戍守边关效力卖命。
如此说来,许公主参政议事可比心怀不轨的藩王好操控太多。
有了皇帝旨意,此后夫妻两人心照不宣,一明一暗,将禾兴官民摸透,各自培育声势。
展眼,已进腊月。
一到腊月节日好似就多了起来。
这日正是腊月初五,俗称“五豆节”,和腊八有异曲同工之处,要吃用五种不同的豆子加粟米熬成的五豆粥。
寓意是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五路发财。
膳房负责早膳的厨子是洛阳人,正巧会做,加之灾年,便想讨个好彩头。故而,摆上桌的早饭中就有两碗五豆粥。
赵锦宁望见碗中热气腾腾的粥,想起母妃曾讲过的家乡俗语,她捏着瓷勺,边搅动,边说:“腊五吃五豆,糊涂四十五。”
李偃是头一遭儿听说,忖了忖,道:“这话不错,糊涂着过是能开心些。”
她睇他一眼,目光又悠悠瞥向窗屉,外面寒风呼啸,天阴沉沉的,瞧着像是要下雪。
入冬以来,那天不盼着下场大雪好缓解旱情。可老天爷像是跟人闹脾气,干黑脸发威,既不下雨,也不下雪。
她愁眉不展,“也不知何时能下雪。”
“今儿就下。”
“真的?”
李偃记得清清楚楚,腊月初五开始下雪,大雪一直到初十才停,缓了旱情,也迎来了更大的祸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挟了些清蒸山药到她碗中,“快吃吧,待会儿凉了。”
第0133章 嫁给他不是下下签
不想一顿饭的功夫,浓云如颓城一层一层压下来,天阴得愈发沉黑,呼啸着寒风飘起了雪沫子。撒盐般簌簌下坠,眨眼就铺满了干涸的土地。
久旱甘霖,天降瑞雪,不由得让人欢呼雀跃。
“下雪了!下雪了!”
赵锦宁正洗着手,忽听小太监尖细的嚷叫声,一把攥起锦帕,匆匆拭干,朝门口走去,“是下雪了吗?”
李偃眼见她要掀开毡帘出去,快步上前,扳过她肩头,拦腰一带,半抱半搀拉到怀里。
他拥着她,十分亲昵的依贴,她清晰地感触着男人温热硬实的身体。眼风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儿,厅堂内有站班婢女,她们个个耷眼垂手,立的跟屏座灯架似得阒然无声。
她待见这般情形,方不紧不慢地推了推他扎实年青的胸膛,俏眼含嗔,轻轻瞟到他面上,眼波流转间尽显风流旖旎。勾得人心尖儿痒痒得,他一手握住柔荑,紧攥掌心,挑眉笑笑,神情潋滟生动:“外头冷,管教谁出去看看也罢了。”
他不放她,眼神儿直勾勾、明晃晃的,肆无忌惮,毫不掩饰想侵占。
近几日,朝廷赈济粮下来。她日日到衙门坐镇,一来协理赈灾,二来摸清禾兴有头有脸的官员底细,忙得不可开交。
昨儿晚上,他枕边求欢,恩爱缠绵,她身子疲乏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想来是没尽兴,大早上火气才这般旺。
“待会儿我得出门。”
赵锦宁软软睇他,温柔小意,是讨情的意思。
时下,李偃懂得照顾她的情绪,由着她抽回手,“今儿休沐,衙门没人,寒天雪地,出去做什么?”
她素手轻抬,压了压鬓边摇曳不止的步摇玉珠子,轻移莲步,边走边说:“昨儿我同杨大人商议的,要到下面几个镇子体察放赈情况,瞧瞧粮食有没有到灾民手中。”
既要出门,须得更换外穿的大衣裳。
李偃紧随她进了暖阁内室,随意往圈椅内一坐:“公主这是要微服私访了。”
赵锦宁站在穿衣镜前,舒展手臂,颂茴为她套上一件不起眼的鸭卵青圆领披袄,她从镜内看向身后的他,“难道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