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库房,赵锦宁边看边选,指着货架上的几匹锦缎,道:“把这些都拿出来给你们做裙做衫,另外几匹就给盛安他们做袍子吧。”

“是,”岑书指使随行的小太监一一拿了下来。

赵锦宁转身去看另一排货架,在第二层蜀锦里发现了一匹松石浅蓝缎:“蜀锦向来华艳,这匹倒是难得淡雅。”

“殿下眼光真好,这匹颜色清丽”岑书取下来,捧到她面前,“既能做裙也能做衫,男女都能穿得。”

她抚了抚缎面上的茱萸暗纹,“那就给驸马做件圆领袍罢,他没有浅色衣裳。”

岑书笑着应是:“驸马定会喜欢。”

谁知他喜不喜欢?赵锦宁沉吟片刻,决定还是让岑书拿上蜀锦,随她到外书房问问再作打算。

外书房连着小前厅,赵锦宁也是头回来,还未进门,便先瞧见了堂内正中供奉的关公像。

是尊青铜关公,大刀朝上,正向大门,面貌雕刻的惟妙惟肖,凛然神情十分威严。

“他还真拜关公...”

她呢喃一句,款款迈进门槛,瞥见香案炉中的香燃的正好,估摸是刚上的香,堂内不见李偃,应当就在书房。

书房的门关着,走到跟前,透过隔棂影纱正好看见屋内那双交叠身影。

她立时僵住了要推门的手。

身后岑书不明所以,欲上前推门,赵锦宁倏地转身,快步往回走。

岑书一头雾水,连忙跟上唤道:“殿下!”

这声殿下,传进屋内,李偃皱着眉头隔门一望,果见她的身影,急起身要追,一旁的鹣鲽忙从袖中掏出丝帕递过来:“您衣裳湿了,还是先擦擦罢。”

从方才倒洒茶汤,再到不知死活的伸手想碰他衣裳,李偃念着是服侍赵锦宁的人,已再三忍耐,此刻她举着手帕拦在头里,脾气哪里还能按捺住,冷声喝道:“滚。”

他疾声厉色,周身气度骤冷成冰,和平时判若两人,鹣鲽一时气慑,被唬在原地。

“还不滚?”

李偃垂眸,看清她发白的脸,却是一怔。

往事一瞬间涌上脑海,他记起眼前的女人是赵倝的人。

上辈子他就知道,她弄湿衣裳,上手撩拨,当时想着,若除掉她,保不齐会再有别人,便将计就计同她虚与委蛇,刚把人揽到怀里就被赵锦宁撞了个正着。

她委屈的哭成泪人儿,眼睛肿成了核桃。

现在想,她那都是在做戏。

可今儿,他压根没同这女人有接触,她怎么还转身走了呢?

李偃想探个究竟,却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于是踱着沉稳步伐克制着迫切往上房寻她。

他慢悠悠的走自是追不上脚步匆匆的赵锦宁。

她穿的软底绣鞋,走的又急又快,脚下发酸,一进门便脱力坐在了罗汉榻。

岑书见她面色沉沉,自打坐下就倚着引枕一言不发,不由想起颂茴出事那天,公主神情也是如此凝重,因此也不敢多言语。

等颂茴端茶进来,她忙用眼神示意要小心行事,不要再使公主烦闷。

颂茴谨小慎微地搁下天青釉盖碗,“殿下,请用茶。”

赵锦宁端起,只饮了一口,便放下:“水温不对。”

“奴婢去换...”颂茴躬身要撤茶碗。

“罢了,我现在不想饮茶。”

右胳膊有些发麻,赵锦宁抬起左胳膊垫上引枕,却又觉坐得不舒服,挪挪身子怎么调适都不得劲,一气之下,将引枕推下了罗汉榻,怏怏蹙眉:“是铁打的吗?换个软的来。”

岑书忙不迭捡起,另取了鹅绒团枕来,小心翼翼问询:“殿下可是累着了?”

“累?”赵锦宁嗤嗤一笑,“可不是累,挑了半晌缎子,又巴巴走那么远去书房,还看览声了出好戏。”

话一脱口,她方觉失言,闭目揉了揉眉心,心烦意乱道:“我想歇会儿,都下去罢。”

堂内阒然无声,赵锦宁渐渐捋清乱麻,看见他与鹣鲽拉拉扯扯,应当庆幸趁早看清他的肚肠,而不是气恼。

这般想着,她心绪慢慢平缓,听见有脚步声进门,以为是岑书,吩咐道:“再倒盏茶来。”

李偃只好去倒了茶,端到她面前:“喝罢。”

赵锦宁闻听他的声音,立时掀睫,瞅他神情怡然,像是没事人似的。才平息的无名火又诡异复燃,长睫一颤,搭在引枕上的手不由曲起,尖尖指甲狠狠抠了抠缎面上的金线,目光自他脸一撇而过,冲门外唤人:“岑书。”

“奴婢在。”

“倒茶。”

李偃啧了一声,将茶盏放下,掀袍坐在了她右侧,轻飘飘道:“你是看不见我端着茶,还是看不见我?”

赵锦宁视他为无物,端起岑书送来的茶,自顾自的呷,压根不搭理他。

喝完茶,她起身进了暖阁。

李偃紧跟在后,见她坐向炕沿,拿起炕桌上书看了起来,他顺势坐在另一边,“你当真看不见我。”

她仍旧不理,翻页看书。

呆坐了片刻,到底是李偃更沉不住气,他一把握住她手腕:“刚才你去书房找我有事?为什么不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