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望他。
李偃轻轻一笑,翕张唇瓣说了几个字。烟火窜向上空,在漫天雪花中炸响,掩住了他的声音。
不过她在他漆黑眼中,看见了绚丽多彩,也读懂了他的意思。
华灯盏盏,烟火纷纷,他的眼睛与花火同样灿烂如星。
他说的是。
别怕,有我。
第0105章 陪你长命百岁
此时此刻同淋雪,赵锦宁恍惚想到共白头。
“我脸上有花?”李偃用掌心捻了捻她的耳垂,“再不看,就要燃尽了。”
她转脸望向天边花火,轻轻叹出一口白气。
几架精巧花炮放完,悚惧念头却萦绕心上不能驱散殆尽。
硝烟弥漫,有些呛鼻子,李偃喊她进屋,倒了盏热茶递到她手中,瞧她神情有些萎靡,便问:“困了?”
赵锦宁提起几分精神,微微一笑:“不困。”
“困了就睡,”李偃道,“我替你守岁,保管你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那你呢?”百年太久,倘或独自一人,那多可怜?
李偃一怔,曼声道:“我自然陪你啊。”
“陪你长命百岁。”
赵锦宁顿住摩挲莲瓣盏沿的指,盯着他的脸,愣了片刻,鬼使神差的问了句:“此话当真?”
他不说真也不说假,笃笃道了句:“我从不说谎。”
“那就一起守岁罢。”
两人对坐,李偃煮水泡茶,自斟自饮,赵锦宁沉思默想着“白头偕老”转念又到发上梅花金簪,耿耿于怀,因此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赵锦宁带酒,静寂闲坐久了,不免有些困乏,靠着引枕几欲闭目而眠。
李偃往她惯用的甜白釉莲盏里倾倒茶汤:“眼皮都打架了,还是去睡吧。”
她抬胳膊支在紫檀炕桌,瞥向挂钟,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若呆坐着,定是熬不过,便端起茶盏饮了些,为混过困劲勉强打起几分精气神与他谈讲。
“夫君对禾兴很熟悉,之前来过?”
他轻轻啊了声,“那年离宫后,为攒聘礼,我四处奔波,听闻边疆动乱,勐卫城危在旦夕,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我便投到陈俞将军麾下。”
“幸得陈大将军赏识提拔,荐我挂帅去平女真之乱。”
李偃平静诉说着:“几经生死风霜,总算将贼寇镇压,走到你面前。”
这番感人肺腑的话落到赵锦宁耳中,却格外心惊,他进宫为母报仇不成,转而参军,大权在握后又以虎符要皇兄将她下嫁,远来禾兴...
难道从他送定物那刻就算计到了今日吗?
咸熙宫相遇,真是偶然吗?
她又开始怀疑了,感觉自己仿佛陷进了迷障,属实看不清前路。
李偃见她低头不语,手臂一伸,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那三四年之所以渺无音讯,实在是战火不断,锦书难寄。”
“我一片真心,唯有月亮和灯知道罢了。”
她略展笑颜:“现在锦宁皆知。”
话音刚落,挂钟“咚咚”敲响,业已子时。
“新的一年了...”李偃端盏慢悠悠喝净茶汤,搁置桌上,“教岑书来服侍你安歇罢。”
岑书喜洋洋地掀帘进屋,笑说:“殿下,膳房预备了匏馅肉角儿,您尝尝?”
宫中习俗,大年初一要饮椒柏酒,吃水点心,即便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赵锦宁也会少用一点应景儿,她问李偃:“夫君饿不饿?要不要也用一些?”
李偃道:“好。”
没一会儿,膳房小太监拎着食盒在门外回禀,岑书去拿,瞅见来人,愕圆了眼:“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常记溪笑呵呵朝食盒提篮努努嘴:“外面冷,别傻站了,殿下还等着呢。”
岑书斜他一眼,拎起食盒,待要转身,又被常记溪喊住:“留步!”
他从袖内掏个物件,不由分说的塞进她手心,握住攥了攥:“愿姑娘日日顺心,事事如意!”
话说完就一溜儿烟跑开了。
“你!诶!”岑书望着远走背影,无奈一叹,摊开手掌,发现是一对南红珠耳坠儿。
她拎起细看,成色虽不十分好,也是难得了,想他那点可怜俸禄,平时买双新靴都舍不得,不知攒了多久才买的,心头顿时一酸又一暖,笑着将耳坠揣到荷包,进了屋。
因公主驸马仍坐在罗汉榻上,岑书便打开食盒,将几样小食一一摆在了矮几上,特意把盛着“元宝蛋”的小瓷碗摆至李偃跟前。
李偃看见,千丝万缕的思绪齐上心头,金陵人不吃水饺儿,守岁饮甜羹,初一要吃“元宝蛋”,他幼时每年都是如此,后来母亲过世,外祖父伤怀过甚,席面上便再也没有了。
赵锦宁见他盯着碗出神,有些纳闷,用眼神询问岑书,岑书笑笑,解说道:“殿下闻听金陵初一喜食元宝蛋,特地教奴婢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