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遵旨。”

昭武帝转身返回殿内。

“父皇曾说儿臣是您最喜欢的女儿,裴修竹是您最信任的臣子。”郁棠的声音自殿内传来,带着蚀骨的寒气,“今日最喜欢的女儿和最信任的臣子若必须舍弃一个,不知父皇该如何抉择。”

第8章 再无亲人

昭武帝身躯高大,容貌端正英武,眉眼间是多年帝王生涯积攒的威压,令人望而生畏。

他看着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郁棠,这个前往东澜三年,而今刚回来就闹出如此大动静的女儿,眼底的震怒几乎掩饰不住。

“郁棠,你太放肆了。”他语调沉沉,“不管你跟裴修竹之间发生了什么,如今你已嫁作裴家妇,夫妻之间的事就该待在家里自已解决,非要闹得这么兴师动众?你把皇族颜面置于何地?”

郁棠眯眼看着昭武帝,似是觉得不可思议:“裴修竹新婚夜陷害公主,带人捉奸,才是真正将皇族颜面践踏在脚下,父皇不处置他,反而责怪我将事情闹大?”

昭武帝噎了噎:“事情尚未查清,若他是受人蛊惑”

“自古以来维护女婿胜过女儿的皇帝可真不多见。”郁棠轻轻笑了一声,笑意莫名让人觉得讽刺,“看来裴修竹确实是父皇最宠爱的臣子,这份宠爱已经超越了父子之情。”

郁棠挑眉看着他:“只是不知有没有超越夫妻之情?”

“你放肆!”昭武帝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抬手就往她脸上扇去,“简直大逆不道,无法无天!”

“父皇。”郁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怀了东澜摄政王的孩子。”

昭武帝的手僵在半空:“你说什么?”

“儿臣怀了东澜摄政王的孩子。”郁棠平静地重复一遍,随即轻笑,“并且儿臣回来之前,他给我安排了一百暗卫,个个都是训练有素以一敌百的顶尖高手。父皇但凡敢碰我一下,即刻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东澜去,随之而来的或许就是重兵压境,儿臣为质三年争取来的和平将瞬间毁于一旦。”

昭武帝的脸色刹那间铁青:“你怀了仇敌的孩子?”

“父皇应该想到这个结果的。”郁棠淡淡一笑,笑意透着无尽的嘲讽,“您送女儿去做质子的时候就该想到,女子是会有孕的。”

“你”

“女儿一个柔弱女子,去到千里之外的东澜,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谁想羞辱都能羞辱一顿。”郁棠声音冷冷,“儿臣只是在被多人羞辱和一人羞辱之中,选择了被一人羞辱而已,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

昭武帝气得浑身发抖。

他生气的原因不是郁棠怀孕,也不是郁棠在东澜遭遇过什么,而是她此时跟他说话的态度。

他是一国之君,从没有人可以如此跟他说话。

他很生气。

他想命她滚出去,回裴家闭门思过,以后只能做一个贤妻良母,别再兴风作浪。

一个做了质子又失去清白的女子,还指望男人对她死心塌地吗?

何况她还怀了死敌的孩子……

东澜摄政王的孩子?

昭武帝表情冷得可怕,看着郁棠的眼神不像是看自已的女儿,更像是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三年前我以为自已去东澜为质,是为殷朝争取和平,是牺牲自已换来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是在立一个跟将军打胜仗不相上下的功劳。”郁棠嘴角微扬,自嘲地笑了笑,“回来之后我才发现自已错了,大错特错!将军打胜仗是功勋,我去为质是耻辱,活该被人看不起。没有人记得是我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他们只记得我是个残花败柳,是个东澜人羞辱过的公主。”

“他们用那种陌生而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父皇,就连你和太后,看儿臣的眼神都跟三年前不一样了。”

郁棠缓缓站起身,声音冷得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儿臣算是看清了所谓亲人的嘴脸,所谓夫君的品性……从今以后,儿臣眼中再无亲人。”

第9章 郁棠,你放肆!

大殿里一片压抑,像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昭武帝脸色铁青:“郁棠,你放肆!”

“裴修竹当年为何会提议由公主去做质子,想来父皇心里清楚得很。”郁棠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长,“其实父皇根本不想让我嫁给他吧?”

昭武帝瞳眸一缩:“你什么意思?”

“儿臣的意思,父皇比谁都清楚。”郁棠嗓音淡漠,“从今日开始,儿臣不会再忍任何人。父皇若想以大不敬之罪处死儿臣,儿臣也悉听尊便,只要大殷朝承受得住后果就行。”

“你”

“关于裴修竹今晚的所言所行,希望父皇不要偏袒,另外儿臣想要一些赏赐,也可以当做是儿臣为质三年所受委屈的补偿。”

郁棠抬头看着他,眼神平静而强硬:“儿臣想要一座单独的公主府,若父皇不想让我跟裴修竹和离,就让他搬进公主府住。”

她会让裴修竹好好体会一下寄人篱下的滋味。

昭武帝不发一语地坐在龙椅上,眉眼笼着一层寒霜。

郁棠微微躬身:“父皇膝下公主四人,听说去年有嫔妃给父皇又生了一个小公主,她们都能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只有儿臣受尽敌国冷眼和言语羞辱,父皇不觉得亏欠儿臣?”

昭武帝冷道:“你受天下奉养”

“受天下奉养的不仅儿臣一人!”郁棠抬头,语气忽然冰冷而又激烈,“父皇膝下皇子七人,公主五人,后宫嫔妃无数,他们都是受天下奉养之人,父皇为何不把他们都送去敌国为质?”

昭武帝一张脸涨红,气急败坏地指着她:“放肆!你放肆!”

“父皇还是想想该如何补偿我吧。”郁棠收敛了情绪,微微躬身,“天色不早了,儿臣先告退。”

“站住。”昭武帝怒喝,“郁棠,你到底想怎么样?”

郁棠听到这句话,一时只觉得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