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Ⅱ
文/妖
这一生,所有温柔,都只为你。
第一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一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每一条走过来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每一条走下去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选择的方向。}
那风有些大,将厚重的雪粒缱绻扬起,我抓紧了领口的丝巾,正要往面前的阶梯踏上一步,一双温度正好的大手从后方捂住了我冻得冰冷的脸。
我的身子僵住,无奈地吁了声,拉下他的手轻斥:“阮文毓,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别随便碰我的脸。”
回过头,正对上他如冬日煦阳一般灿烂的笑颜。
鹅毛般的大雪如棉絮般盘旋在我们相交的视线中。有句诗叫“乱花渐欲迷人眼”,我觉得这句诗变成“乱雪渐欲迷人眼”也很贴切。就像此刻,透过这些雪看去,我却恍惚产生了错觉,仿佛隔着这雪帘看见的是那个人冰冷的脸。
记忆里,他的手很温暖,总能带给我安心的温度。只是,他的脸却常年冷漠,表情没有一丝起伏,给人一种退避三舍的压力。偏偏我无视了这压力,还将压力变为动力,多年来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而结果就是,我让他深陷灾难之中,也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有洗过,很干净的。”
阮文毓义正言辞地朝我伸过手,我回过神,迅速歪过头,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少来,没用医用消毒水泡上两小时就不要说干净!”
阮文毓委屈地收回手,小声咕哝了句:“你总是有各种不与我亲近的理由。”
我扭过头,假装没有听见,指着阶梯上方攒动的人群说:“快上去吧,婚礼快要开始了。”然后拎着及踝的裙摆快步往上走去。
等我爬上那又长又宽的阶梯,才发现阮文毓并没有跟上来。我好奇地转过身,他还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浅了几分,就那么微微仰着头,隔着几十级阶梯和漫天的飞雪看着我。
我抬起手,遮在眉骨之上,张了张嘴,本想要叫他,却在看见他微动的喉结时倏然收声。
或许是风雪声太大,加上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我并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但我大概可以猜到他说的是什么。
我朝他伸出手,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还愣着做什么,我的男朋友!”最后三个字,我特地加强了语气。
蓦地吹起一股较大的风,我围在脖子上的丝巾被风卷进飞雪中,我立马缩起脖子,抱着双臂蹲了下来。只觉凉意渗入脊椎,那是一种有别于寒风的凉,让心口某个位置倏然被冻结,就像被什么人钻心刺骨地注视着。???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几面巨大的落地窗后,身穿礼服的人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并没有多余的目光投向外面的冰天雪地。
上流社会的婚礼就是这样,更像一个拉帮结派的交际会。
尤其今天这场婚礼的主儿,还是显贵中的显贵,苏氏和靳氏的继承人。
突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兜头罩了下来。
“早就让你穿准备的那件礼服了,那可是我妈的私藏,既有温度又有风度,你偏偏要穿什么沙滩裙,真是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
我费力地从外套里探出头来,对上阮文毓略无可奈何的眉眼,颇为无奈道:“这话你得去跟苏荷说,是她提议并定案的,我只是实施者。”
我和苏荷曾看到一个国外的报道,英国男子德莱尼身着青色吊带裙,粉红色长袜,出席葬礼。死者埃利奥特是他的挚友,两人出生入死,曾约定谁先死,另一人就要穿花俏裙子出席对方的葬礼。埃利奥特后来派驻阿富汗中伏身亡,痛失挚友的德莱尼十分伤心,但在震惊与哀伤中,他并没有忘记兄弟的承诺。
那篇轰动全球的报道上还附了张照片,埃利奥特入土后,青绿色裙子粉红袜子的德莱尼蹲在坟前痛哭起来。没有人觉得他滑稽,反而收获的都是满满的感动。
我和苏荷也是被感动的一员,当时苏荷说:“葬礼什么的不吉利,咱们就不谈了。换个形式吧,以后无论我俩谁结婚,另一个都得穿沙滩裙去参加。”
老天作证,当时我答应得那么爽快,是因为我确信一到冬天就恨不得在暖气房里冬眠的苏荷,绝对不会在冬天举行婚礼。只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苏荷竟挑了个天寒地冻的日子结婚,更将婚礼定在寒风肆虐的卢圩山顶上的私人会所。
“我现在庆幸的是,你俩当初商定的不是穿泳装。”阮文毓伸手将我扶起来,搂着我的肩膀朝室内走去。
我条件反射性地推他,但这一次,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成功推开他。我仰头盯着他下巴的弧度,他正好低下头来,嘴角勾起抹笑意,无比坦荡地对上我诧异的目光,说:“到了房间里面,我再允许你跟我保持距离。”
我顿时哑然,过去三年来的朝夕相处,我那么多次或明或暗的拒绝,如果他不愿意,坚持要行使身为我男朋友该有的权利,我是断然无法明哲保身的。
是的,阮文毓现在的身份是我的男朋友。
我们在一起,已有三年那么久。
那是三年前,时间应该是程靖夕被推进手术室的第二个小时。
我乘坐的私人大巴在靠近江城的环城公路边停下,嘈杂的人声中,我浑浑噩噩,在半梦半醒中被人叫醒。
我的大半意识还牵在梦里,睁了好几次眼才成功睁开,盯着面前的售票大妈唾沫横飞的样子,还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我才听清她说什么。
她说:“小姑娘,下车了,到江城了。”
身边有人的争吵声:“这里是快环上,离市区还有那么远,怎么能下车?”话一落,迎来一片赞同附和。
售票大妈横着眉吼回去:“瞎嚷嚷什么,上车前我就说了,我们到江城,现在,江城已经到了,赶紧下车,下车下车。”
“你做生意的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哪辆车去江城的不是到客运站的,最起码也要到城郊啊。”
“讲道理?讲道理你怎么不进客运站里买票坐车?来外面坐私车?我们这是私人小本买卖,当然要节约路程成本。”
“你让我们现在下车怎么办,这里车本来就少,又是这个时间,我们怎么去市区里?”
“怎么去?走去咯,不然就一人再交五十,就送你们上市中心。”
看着一众人敢怒不敢言,纷纷无可奈何地咬牙掏钱的模样,我恍然大悟,这便是传说中的霸王黑车坐地起价啊。
正在心中鄙视黑车无道德的行为,售票大妈将她那只略黑的手摊在我面前,抖了抖,又冲我扬了扬下巴。
我盯着她那双不耐烦的鼠眼看了会,方才反应过来她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让我交钱。我低头认真翻了翻包和身上各处的口袋,然后做出个颇为诚恳的姿态:“那个……能不能通融下,我出来的急,没带什么钱,除了之前给的车票,就剩下十六块了,不如你们就当我是一货物,顺带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