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鸳很爱哭,这是她的拿手好戏之一。每当有什么事不顺她的心意,她便要以哭来使人心软而屈服。

赵政此时此刻也说不清自已到底有没有心软,他只是低下头,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替她拭泪,轻声哄道:“别哭了。等回到了秦国,我会护你的。”

朱鸳打着哭嗝,隔着泪幕看了他一眼,抽抽搭搭地说:“那表兄一定要记得保护阿鸳。”

赵政点了点头,不理会赵姬戏谑打趣的眼神,揉了揉她的头发。

可能赵人果真一心求和,一路上对他们三人的态度都很是友善。没有恶言相向,而且处处都照顾得十分妥帖。这让赵姬母子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马车向西行驶了半个月,他们便回到了秦国的国都咸阳。赵姬要求在都城外停留一天,着装打扮一番,才进宫去觐见秦王。

她已经有将近六年没有见过子楚了。他逃回秦国之后重新当回了他的公子,身边肯定又有了诸多妾室。

她与不似之前那般还是一个娇俏少女,经过了磨难和蹉跎,不比那些鲜妍明媚的女子有优势。所以她要好好打扮,让子楚见到她时,便会重新喜欢上她。

第二日,赵使郭开带着一身素服的赵姬母子到皇宫去觐见如今的秦王赢柱。

因为还属丧期,安国君没有立即即位,而是先为昭襄王守孝,不过国人已称他为秦王。

公子子楚已经被立为太子,身边果然已经姬妾成群,还生了一个儿子。他见到赵姬和赵政,很是欢喜,亲自起身迎他们,又请安国君立赵姬为他的夫人。

第102章 朱鸳9(始皇后)

朱鸳没有立即被带去拜见秦王,她被带到了一处宫室,由宫女们换上了素色深衣。

秦国的宫室果然富丽堂皇,伺候的人也很懂规矩,半点杂乱之声也没有。朱鸳四处打量,面露惊奇之色,脑袋都转不过来。

等到了晚上,她摸了摸肚子,觉得饿得厉害。她正准备问宫人什么时候才能吃饭,便听到外面传来轻稳的脚步声。

一个蓝衣宫女低头进来,轻柔地说:“朱小娘,请随我去大殿上面见大王。”

朱鸳起身跟她出去,穿过了曲折的走廊和层层院落,一路上遇到无数宫人,都是一副肃穆的神色。

终于到了大殿,当今的秦王赢柱就坐在大殿上,身边是王后华阳夫人。子楚一家就坐在他的左手边第一位。除了她熟悉的赵姬和赵政,太子的身边还坐着另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还有一个五岁幼童。她估计这可能就是太子回国之后新娶的另外一个夫人。

朱鸳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行礼道:“民女朱鸳,拜见大王、王后。”

赢柱已经从赵姬那里得知她有一个侄女,不是很关注,见她生得精致可爱,礼仪也不差,便点了点头,让她坐到嬴政的身后。

华阳夫人是楚国的贵族,生得美丽异常,格外受到秦王的宠爱。她淡淡看了朱鸳一眼,好像眼中空无一物。不过是一个六岁女娃,没什么值得她关注的。

赵政回来之后已经改回了秦国的姓氏,所以变成了嬴政。

朱鸳算是过了关,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她向来虚荣心强,又爱热闹。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她可不敢出风头,而且这里她身份最低,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正好肚子饿了,朱鸳便低头吃饭。

王宫的东西果然精致美味,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所以她没心没肺地吃了个肚儿圆。

等到宴会散了,朱鸳被宫女引着往外走。她回头看了嬴政一眼,想看看他是不是也一同回去。

嬴政站起身来,牵起她的小手,将她送到门口,低下头安抚地说:“阿鸳先回去。等晚些我再回去。”

朱鸳点了点头,眼中有着不自觉的依赖之色,“那表兄要快点回来。”

秦王问嬴政可有读书。嬴政抿住唇,摇了摇头。“朱家请人教过一些。”他们母子流亡赵国,就算能够衣食无忧,可在学问上却没人能够教导。

这也是子楚的心病。他年少便在赵国做质子,没有师傅教学,直到遇到了吕不韦之后,得以逃回秦国,才开始接触高深的学问。

可欣慰的是嬴政在练武一道上天资非凡,虽然没有人系统教导,却已能打得过一个侍卫。

子楚站起身说:“父王,既然政儿已经回国,不如便延请师傅教他习诵击剑。”他对赵姬母子是有亏欠的,当年他抛弃弃子,跟着吕不韦回国,可没有考虑到他们母子的下场,少不得要补偿一二。何况嬴政还是他的嫡长子。

秦王自然允了。

朱鸳回去之后,由人伺候着洗漱。她躺在床上良久,都已经开始困了,还没有等到嬴政,索性直接睡了。

第103章 朱鸳10(始皇后)

嬴政来看朱鸳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他就没有吵醒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摸了摸她的脸颊,便打算起身回去了。

其实他的心情到现在都很好。他和母亲回到了秦国,他再也不是被父亲抛弃的质子,而是西边强国秦国的王孙。这样巨大的转变,好像梦一样。他沉浸其中,却又觉得难以置信,想要紧紧抓住。

第二天一早,朱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伺候她的宫女叫做云。奴隶是没有姓的。

“小娘醒了,王孙说等您醒了就请您过去早食。”

朱鸳揉了揉眼睛,总算清醒了一些。她任由云替她穿上衣裳,然后就到了隔壁的宫室。

赵姬不在这里,昨晚她已经被接去子楚的宫里过夜了。时隔多年不见,赵姬依旧美艳秾丽,甚至比以前更有韵味,所以教子楚再次倾心,当天便和她重温旧梦了。

朱鸳见到嬴政的时候,他正握着竹简专心致志地看。朱鸳欢快地叫他:“表兄!”话音未落,便蹬蹬跑了过来。

嬴政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用了早食。他发现朱鸳适应得很快,不像是寻常小孩子那样到了陌生的地方便要哭要闹,甚至不像是她平时娇气爱哭的性情。他疑惑的同时也觉得满意。

要是朱鸳老是哭闹,自已又要费劲来哄她,实在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

然后嬴政便要去见他的师傅,接受教导了。朱鸳闹着要和他一起去,她摇着嬴政的手,叽歪道:“姑妹没有回来,阿鸳在这里只认识表兄。表兄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阿鸳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嬴政被她念得头疼,叹了口气,只好拎着她一起去了。讲学的官员见嬴政过来竟还带着一个小女孩,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所教导的是王储应该学的东西,这个小女孩来做什么呢?

不过王孙年纪很小,却很有主意。他开口说:“先生不必管她即可。”反正很快她就睡着了。

学官只好忽略她,专心给嬴政授课。如今各国官学所学依旧是西周时定下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不过王储学得更多更杂。

学官从《周礼》讲起,长篇大论。平缓的声调像是被雪冻住的溪水,没有半点变化。

朱鸳原本睁着的眼睛越听越无神,眼皮越来越沉重,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脸蛋碰到竹简,传来了哗啦的声响。

嬴政头也没回,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朱鸳娇气懒惰,脑子也转得慢。之前他教她写字,教了好几遍都不会。她闹着要跟过来,不过是换另一个地方睡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