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卫玠一直是个对外人很冷漠的人，什么闲事都不想管，但如果他愿意，也可以洞察人的一切想法：“你不用担心没办法像我爱你一样疯狂，难道我们是站在一杆秤上，谁付出的少了就会不平衡而掉下去？”

“你才十七岁，我已经二十七了，我们本来就不对等，我愿意在有生之年更爱你许多，等你慢慢把身心全都交托给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不是哭着喊‘爹爹’而是喊‘卫玠’。做噩梦了不会一直蹬腿喊‘娘’而是喊‘夫君’，这就是我的全部所求。”

“窦绿琼，你愿不愿意接受？”他少见地表现出强势的尊重，一双黑眸像淬了锋利的寒冰，如果被她一拒绝就会彻底融化消失。

“我愿意......呜呜呜。”窦绿琼一边点头一边擦眼泪，卫玠松了一口气，胸腔被满足的情绪充盈的同时又忍不住好笑，问道：“你哭什么？”

“夫君，你不要先死，要一直陪着我。”

窦绿琼一边哽咽，一边抓住卫玠的两边宽厚的肩膀，眼神坚定道：“以后我们一起锻炼身体，我要你活得和十七岁一样，身体要棒棒的，呜呜，你以后不能先丢下我。”

被卫玠宠爱已经变成了窦绿琼生命中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但不可缺失的事情了，她没有勇气为爱人死，但卫玠死了她肯定不知道怎么活了。

“不丢下你，乖，别哭了，只是十岁而已。”

卫玠不得不用刚成婚不久时同僚宽慰自己的话来宽慰她，他没想到只是提一句年龄她就这么害怕，而先前她还总拿这个来笑话他。

又废了好大功夫把人哄好后，卫玠也上了床准备陪她一起睡觉，宴席间她喝了一点桃花酒，整张脸都是红红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捏。

他没忍住亲了几口后，窦绿琼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爬起来趴在他胸口上问：“什么谢礼？”她总是慢半拍。

凉风悠悠吹入帘帐，卫玠心跳如雷，耳朵有些鼓胀，但还是说出了那句一直想说的话，他的声音很稳也很轻：

“谢谢你先喜欢上我。”

如果没有窦绿琼，他还是那个办案一丝不苟，除了公事就是看书，和家人相安无事生活在一起的刑部卫玠。

但也仅此而已。

90 ? 后续2

◎裴绎结局。◎

张如佩的死讯传来时, 卫玠正在院子中给窦绿琼打花架。

闻言，他只是一愣，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上疏辞官后, 皇帝早已见识过卫玠没了妻子是多么魔怔, 虽然爱惜良才, 也不得不忍痛放人，又给了他一个扬州小官做，以示恩宠。

卫玠倒是不在意这些虚名利禄，经营多年, 他早已有了一股自己不小的势力，守护好妻子绰绰有余。

虽是如此，隐患未消。卫玠仍惦记着袁荆的下场，命崔护卫在京安排人盯着，又将窦四姑与袁氏曾暗中勾结之事告知窦宗, 防患于未然。

已经......许久不曾关注卫家的消息了。

有许多事情, 卫玠也是后来才慢慢想通的。

和好的第二天，窦绿琼就问他：“夫君, 裴大人曾经告诉过我五年前在河西发生的事, 他说是你一意孤行害死了赵产, 所以徐......袁夫人才恨你，是真的么？”

卫玠沉默, 眼睛在窗外注视了许久, 才缓缓开口道：“是我，也不是。”

他将那段过往娓娓道来：五年前突厥腹地一战后, 卫玠虽得了不败战神的美名, 可仍有不少知情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徐韶多番打听之下, 才知道当时是他下令让赵产乘胜追击，而非重返营帐休养。

“不是我，当时我带人去附近的村庄追查一伙盗贼，只留下一人在帐中！”

当徐韶的匕首抵上脖颈时，卫玠嘶哑着嗓子开口，他的下颌绷得紧紧的，眸里的仇恨与痛楚不似作假。

“我会查出真相，给赵产、死去的五千将士一个交代。”

之后，便是漫长的调查，心惊，悔恨，与破碎，张如佩为了不失去对儿子的掌控，不惜派人潜入他身边，在那个夜晚，更容易貌，伪装成卫玠发号施令，欲以一错误的决策毁掉他名声，让他承受不住压力乖乖回京。

只是没想到，在那样众寡悬殊的局势下卫玠竟然还能反败为胜，扭转战局，威名更甚从前。

张如佩既欣慰，又怨恨不忿。

还不是她费心费力培养出的？竟敢擅自脱离她的掌控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六年来音讯全无！

直到卫玠发现了真相站在了她面前，她仍然不知悔改，一双眼睛充满怨毒，勾唇一笑：“你应该感谢娘，否则你从何立下这么大军功，斩将夺旗，见封受赏？”

张家彼时权势滔天，证据又早已在卫玠战后苏醒之前被扫除干净，即便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敢大义灭了她这亲娘不成？

“你回来，我就告诉你那个易容成你的模样发号施令的人是谁。”

即使过程离张如佩的预期还有所偏差，可结果没有辜负她的愿望，卫玠真的答应回京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便是张家衰落的开始。

人是大哥，如今的张家家主安排给她的，如此歹计是她想出的，毕竟人命如草芥，五千将士在她眼里又有几斤重呢？

直到裴绎找上门来。

他那张和少年卫玠极为相似的脸唤醒了张如佩的记忆，贴近她说的一席话更是听得张如佩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年老体衰即将迈入黄土的人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当年事情为何进行得如此顺利，易容术当真瞒过了所有人？裴绎、裴绎......那个孤儿，又是怎么知道当年河西发生的事的？

大哥为她找来的人，其实就是裴绎？而五年前她交给卫玠处置的人只是替身？

这样的困惑与猜疑将张如佩折磨得连日惊恐不安，她甚至开始梦到那些平民将士带血的脸......不，那些事都是裴绎做的，是大哥安排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干脆借裴绎之手杀了卫渚由，再将脏水泼到他头上，自己又可以高枕无忧，安度晚年了。毕竟她还有一个万事体贴，即使不喜也不敢轻易忤逆自己的长子。

可是直到大火吞噬了整座睦和堂，她的肌肤被烧焦烧烂，肉块一点点融化，黑烟与浓雾聚在眼前化不开，张如佩还是没能想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一败涂地的？

裴绎杀了张如佩，像多年前张如佩命人放火烧了他亲娘一样。

浓烟滚滚而上，大火像巨兽吞噬了一切罪恶与丑陋，易姑姑的尸体躺在他脚边，忠仆临死前的浑浊眼睛还盯着夫人的方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