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去办公室再说好吗?”
“诶,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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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夏开着车在学校门口停下的时候,正好看见秦冉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处。她看着那道身影,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而心中踩下油门撞上去的欲望却跟着越来越强烈。
前两天她同暮暮一块儿去车行看车,当时暮暮从她正在试的车中探出半个身子跟她开玩笑说:“怎么,咱们的韩大小姐终于想通,准备加入马路杀手的行列了?”
韩夏坐在另一辆车里,闻言转过头看着好友,笑了笑说:“我的确想当杀手来着。”
大概是她当时的表情和声音都太渗人,暮暮听完就直接呆成了木木,瞪大了眼睛告诫她说:“韩夏,你不会是说真的吧?要是真的,我今天死也不能让你买车。”
韩夏嘿嘿一笑,忽然朝她抛了个媚眼说:“在你眼里,我真有那么傻吗?”
暮暮缩回身子抖了抖,临时又看了她一眼才说:“韩夏,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古怪了。”
此时韩夏坐在车里回想着当日暮暮那句话,也觉得她的直觉很准。现在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古怪了,尤其是当她看见秦冉时,那种莫名的想要踩下油门的冲动。
她将车子停到车位上,熄了火,在车里静了静,这才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说道:“秦小姐,我在你们学校门口,我们谈谈。”
秦冉对着话筒沉默了三秒,终于点了点头说:“好。”
她们约在了学校万人体育场东侧的主席台下见面,秦冉过去的时候韩夏已经到了。她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韩夏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韩夏裹着大围巾,穿短款大衣,中分裤,脚上登着一双平底皮靴,与秦冉相比,她看上去很是单薄。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韩夏显得非常善解人意,寒风刮过,吹散两人口中哈出的白气。秦冉看她脸冻得苍白,于是加快了速度说道:“韩夏,那天电话的事,我跟你道歉,当时是我心情不好,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十分对不起。”
韩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之间那段早就准备好的谴责竟然一句都说不出口了。她看着对面的女人,虽然素面朝天,但也看得出她的五官精致。韩夏想了想,于是放弃了前面准备的一段说辞,转而柔声细气地说道:“秦小姐,说实话,我来找你仍然是为了沈沛的事。”
秦冉拧了拧眉,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道:“韩小姐,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虽然那天我的话有些难听,但我以为我已经把我的立场解释清楚了。”
韩夏转头避开她的目光,转而看向铁丝网外空旷的篮球场,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说:“秦小姐,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出面跟沈沛说清楚。”
秦冉有些怒了,冷笑着说:“韩夏,你怎么知道我没说清楚?”
韩夏愣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她的问题,想了想才开口道:“我了解沈沛,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如果你已经跟他说清楚了,那他就不会,不会……”她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措辞才继续说,“他就不会还对你念念不忘。”
秦冉几乎气结,扶额说道:“韩夏,你的意思是,我还在勾着沈沛?”她嘴角牵起一抹笑,有点怒极反笑的意思,“韩夏小姐,我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绕到我有没有放过沈沛这个问题上来。但是,我想问你一句,你的私人侦探难道没有向你汇报我最近的行踪吗?”
韩夏脸色更加苍白,动了动唇,解释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的本意不是跟踪你,所以对于你的行踪,除了那个晚上的,我一概不了解。”
秦冉心中一转,一切便明朗起来。她看着韩夏,眼中突然涌出几分怜悯,“你明明知道他连日来的一切,又何必自欺欺人地过来找我的麻烦呢?”
韩夏抬起眼看她,抖着双唇,却说不出话来。
秦冉冷眼瞧着这样的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童年,当她认为的“闺蜜”跟另外一个小朋友玩在一起的时候,那时的她也像如今的韩夏这样,硬生生地拽着“闺蜜”去跟那个小朋友绝交。可是现在想起来,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当年的同学,如今早已各奔了东西。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惨淡,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秦冉叹了一口气劝道:“韩夏,回去吧。你们之间的事,别人插不了手。我跟沈沛虽然有一段过去,但那毕竟都是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她说完,见韩夏还是不说话,于是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我该回去了,下一节就是我的课。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着,缓缓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冷风吹起韩夏的长发,她看着秦冉的背影默然不动。直到风吹得她的膝盖生疼,她这才回过神来。她想,有些女人身在福中,所以能毫无顾忌地摆出洞悉一切,秒空一切的姿态。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只能拼命地争取她想要的一切。这,就是不同。
☆、爆发
韩夏在秦冉离开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四百米的塑胶跑道,两圈走下来,脸已经冻得僵硬。但是她却像是没知觉一样,又走到旁边的观众席上坐着。到九点多钟的时候,学生出来做课间操,她才慢悠悠地站起来,独自离开。
回到家,韩夏也不理赵阿姨的招呼,直接上楼把自己关在房间,午饭也没出来吃,结果到了晚上就发起高烧,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
赵阿姨吓坏了,站在床边忙打电话给沈沛,但打了一遍又一遍,那边始终没人接。这时候韩夏朦朦胧胧有些醒过来,半闭着眼睛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打了,直接叫大夫过来吧。”阿姨这才反应过来。
大夫来了之后,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等到韩夏烧退了,已经是半夜时分。临走前,大夫又把一些注意事项嘱咐了一遍,赵阿姨一一记下,这才送走大夫。
第二天大早,暮暮就闻讯赶来了。赵阿姨带她进房间的时候,韩夏正端着一只亮白剔透的小碗喝粥。
暮暮把手袋往她床上一扔,脚上套着的棉拖鞋此时居然也被她踩出闷闷的响声,等赵阿姨关门出去后,她就抱臂站在韩夏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讽刺道:“哟,你最近保养得不错啊,这皮肤都比你手里的碗还要白了!”
韩夏勺粥的手顿了一顿,但随即又没事人似的继续喝粥。暮暮一直在旁边瞪着她,要比耐力,还是韩夏输了。最后她把手中的碗往床头的小桌上一放,低声道:“暮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明白。”
暮暮眉毛一挑,骨子里的泼辣劲终于被韩夏逼出来了,她转身从一旁的梳妆台上拿起小镜子冲过去,拽着韩夏的头发逼她看向镜子,恨声说道:“韩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韩夏吃痛,不敢挣扎。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镜中自己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与身边暮暮形成明显对比。她眼圈一红,直接闭上了眼睛。
“韩夏,一个人如果连自爱都做不到了,还有什么资格要别人来爱你?”暮暮看她这种反应,不由放开了手,把镜子塞进她手里,又说,“你以为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沈沛就会回头吗?”
她顿了一顿,见韩夏又躺回床上,一手捏着镜子,一手遮住眼睛默然不语,于是语气一重,“就算他回头,那也是因为怜悯!你要是还有自尊,就给我好好活着,别整这些个‘低到尘埃里’的事!”
两行泪从韩夏眼角流下,落到枕头上留下不甚明显的痕迹。
暮暮说了一大段,已经气喘吁吁,于是叉着腰一屁股坐到床边,也不管韩夏如何反应,紧着又下了一剂猛药,“韩夏,你现在就给我一句准话,如果你以后还打算这样,那我们二十几年的情谊就在今天散了。我的人生还很美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喜欢自残的怨妇身上。”
听到“怨妇”两个字,韩夏把手从眼睛上挪开,撑着床坐起来。因为哭过,她的眼皮很肿,但眼睛却是晶晶亮的。她目光炯炯看着暮暮,然后说道:“我会好好生活,再给我一点时间。”
暮暮听出她话外的意思。好好生活,不代表就此放弃沈沛。她沉默地盯着好友,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握住韩夏的手问:“一点时间是多长?”
韩夏愕然,一时之间竟回答不上来。她垂下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过了一会儿才逼着自己承诺,“从今天开始。”
暮暮仍然看着她,像是怀疑她话中的真假。直到韩夏再三保证,她才笑了一声转开眼去,看着窗外东升的太阳,调侃道:“你要再不保证,我自己都盯你盯得恶心了。”
韩夏勉强跟着她笑了笑,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损我就不开心呐!”
暮暮回眼看她,虽然她笑得牵强,但总算是笑了。她心底松了一松,一直紧绷的脸也就舒展开来,挑了挑眉问道:“你多久没做护理了?脸上角质都长出来了。”
韩夏闻言,摸了摸脸颊,笑道:“过两天一起去做spa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