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雨魄云魂 先生起来 3585 字 6个月前

严鸾听他说起傻话,便也不得不拉回神思来,再行劝说:“你如今年少好胜,因此有些事想得偏了,其实……赵楹做过的错事,煊儿不必非要也做一做。”

赵煊猛然握住他肩膀,睁大的眼里霎时就泛上了泪雾:“怎么就是错?先生,我是真心……”

严鸾拍了拍他手臂示意放开,又扯着赵煊躺下来,稍稍隔开些:“谁说真心便一定万事皆能?这世上,不如意事多得很……譬如此事,除去真心,却还要个‘人伦’,”赵煊急躁地想开口反驳,却被严鸾的指尖轻轻压了压嘴唇,将话堵了回去,“这许多年,我一直唯恐这些事情被煊儿知道,厌弃于我……如今,大约还是说出来好。”

赵煊的手心背后霎时起了一阵虚汗,心跳也莫名快了,却不敢在这时候拦他说话,再想挨上去却被避开了。

严鸾翻身仰躺着,直直望着帐顶:“我在狱里被弄坏了阳物,再不能人道。因被弄了些古怪,日日五内如焚,只能靠后庭泄欲。后来在安王府养病,等到神志清醒时,早不知与赵楹有过几回了,就不再捆住自己,从此各取所求罢了。”终于说完时,严鸾放开手里快被撕破的褥子,慢慢呼了口气。

赵煊连声音都僵了:“为……为何……”严鸾望了他一眼,努力稳着声气道:“之前每日被轮次淫辱,盛得阳精在后庭浸养蛊虫,未养成便被医官掏出――”未尽的话被斜刺里伸出的手死死闷在了嘴里。赵煊撑臂覆在他身上,整个人微微痉挛着,额上的青筋都暴凸了出来。

严鸾静静望着他,抬手时却推不开失控般用力捂在嘴上的手。赵煊一面封住他的声音,一面抱紧了他,只反反复复念着“先生”,吓丢了魂一般。移时回过神来,便用脸颊轻轻蹭着他,柔声道:“先生,我是不同的……跟他们都不同……”

严鸾似是没听到一般,依旧将方才未完的回忆收了尾:“说来,不过是色迷心窍、淫欲难消而已。”说罢闭了眼,再不做声。

赵煊并不反驳,只眼睁睁看着昏黑处出神。待他悄无声息地睡着了,便贴靠过去,在嘴角极轻地落下一吻,才将手探向自己胀得发疼的下身。片刻之后,喉间抑不住地漏出声哽咽般的呻吟,一股股泄了出来。赵煊闭眼嗅着他颈间的气息,轻声喘息道:“先生,不论如何……我都放不了手了……”

严鸾慢吞吞走出宫门时,天光已经大亮,朝日映着遍地银装,白晃晃耀人眼目。

昨夜留宿禁宫,一夜间将平生执念一并抛掷、平生牵挂一齐了结,竟换得了许多年未曾有过的安稳沉眠。连睡在身边的赵煊起床离去都没有发觉。

一睁眼,便见严霜立在床边等待。见他醒来,眼圈霎时泛起了淡淡的红,张了张嘴却叫不出口。

严鸾起身握住他的手,叫了声“小霜”。严霜登时跪倒下来,哽咽着唤了声:“先生……”半晌止住了泪,又破涕为笑道:“我先伺候先生洗漱梳理,再送先生出宫……陛下早朝去了。”

今日已然错过了上朝的时辰。严鸾也并不焦急,慢条斯理洗漱了,便跟随严霜沿着空荡荡的朱红宫墙走出来。

宫门前临到分别,严霜眼里又盈了泪光,却默默垂下头去,说完了话转身便走。严鸾一把将他扯到身前来,低低道:“小霜……从今往后,再没人照拂着你了。你是吃过苦的人,便是艰难些,往前走总有盼头在……不要叫我放心不下。”

严霜早已止不住流下泪来,却仍抬头强笑道:“先生大约还有后半句,我斗胆一猜替先生说了罢!人各有命,并没甚么可恨的。圣上对我还好,既已到了这个份上,我自当尽心尽力服侍,便是不为自己挣个活路,也要叫先生放心。”

严鸾默然了一晌,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泪,竟不知还能说甚么。终究是严霜跪下告了别:“先生一定多保重些,今日一别,总少不了再见的时候,严霜这便回去了。”

说是回去,实是走了几步便伫立在雪地里,目送着严鸾一步步走出门去,被威严厚重的朱漆宫门一分分隔开。

严鸾一面踏雪缓行,一面带些莫名的欣悦默想。

此时朱门内,朝廷上定然已掀起轩然大波,有人缩头避祸,有人借机攻讦,弹劾与激辩乱成一团,这些虽都由他而起,如今却已与他无关。闹哄哄的满堂朱紫之上,坐着他一手教养成人的皇帝,强硬、独断、聪慧而沉稳,好似终于挣脱遮护与樊笼的雏鹰,急不可待地高飞,发泄一般地撕咬,也许太过执拗,也许有些冒进,却再也不是那个时常偎依身侧、委屈含泪的煊儿了。而南宫的铁锁,也会在今日重新开启,那人会安然无恙地离开,回到他遥远安宁的封国。

朱门外,刚落定的新雪干净净铺展开千里素白。

第二十七章

大约宫中传出了甚么消息,严府里伺候的太监们三五凑堆,躲在墙角柱后窃窃私语,颇没了忌惮。等严鸾听见外头的通报,默然走出门庭时,他们却也都噤了声,只觑着他独自走向府外。

正是午时,天色仍旧半阴不晴,滞留不散的云雾里悬着一个淡白的日轮。严鸾跨过门槛,便见檐下停着一小队人马,将街面踏出一片狼藉雪泥。

眼前立着一匹黑骊马,不住刨蹄轻嘶,口鼻喷出白色的雾气。赵楹跨在马背上,裘皮斗篷下穿着件紫檀色素缎长袍,束发的玉冠在天光下通透发亮,脸色却泛着青白。

严鸾细细打量着他,在阶前止住步子,道了声:“王爷。”他仍旧是早上那身绛红的官服,乌发衬着玉白脸庞,被满地的雪光一照,分明得刺人眼睛。

赵楹定定看着他道:“我要走了。”

严鸾点了点头:“走罢。这里不是甚么好地方。”却见赵楹翻身下了马,几步走上阶除站到他身前来。

檐上的积雪被风一撩,尘雾似的掉下一蓬,飘飘洒洒正落在两人肩上。严鸾伸手帮他拂去了,“不是要走么,又来这作甚么,也不顺路。”

赵楹往前逼了一步:“从前我下朝回府时也不路过,不也常常绕路过来?”

严鸾朝后避了避,却因他面孔贴得极近,匆忙一瞥便见满眼血丝,面色乏顿。又听他道:“要是我说,你以为的那些,从来不是我想要的。你信不信?”

严鸾抬眼看向他,嘴角边扯出个笑来:“这瓜田李下、怀璧其罪的事情,不须说了罢。”开口时,两人呼出的白气交融成一团,又倏忽消散。

赵楹便也笑了,抬手抵住他下颔,轻声道:“再笑个瞧瞧?”

话音一落便被严鸾拂去了手,“到了这番地步……你何苦再招惹我。王爷无事便早些去罢,免得再生风波。”赵楹也不恼,重新抚上他腮边:“你便没有别的话送我?”

严鸾蹙了眉看他,一双眼瞳微微收缩颤抖着,却面沉如水。

赵楹放了手,点头道:“好罢。”转身便走。

刚迈出去一步,忽猛然回转过来,将身后丧了魂魄的人一把扯住。

唇上蓦地一热一痛,严鸾慌乱地伸出手去,却被牢牢擒住了。阶下传来一片低微的惊呼声。

赵楹偏头咬着他的下唇,含糊道:“张嘴,乖……”被舌尖舔舐的牙齿一直打着颤,还是顺从地放松了咬合。柔软滚烫的东西滑进口中,侵犯似的舔过舌底和上颚。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严鸾下意识地僵直着,背后是冷硬的黑漆门框,两腿却在发软,只有那颗鼓噪不停的心脏,简直快要撞破腔子。

赵楹抵住他直往下滑的身子,一手扣在后颈,津液相濡中不断加深这个吻,舌尖直勾到喉咙口,引着他不知往哪放的舌交缠回应。

不过片刻工夫,严鸾便喘不过气来,只得将口唇稍稍分开。赵楹仍旧将他挤压得动弹不得,嘴唇一寸寸碾过面颊、嘴角,重又覆在唇上湿润地吮咬。

严鸾急促喘息着,脸上渐渐褪去红涨的血色。方才湿热的吻被风吹得有些冷了,印在唇上也是丝丝的凉意。他勉强挣脱出来,却被咬了一下,下唇大约破了。

赵楹也不勉强,慢慢松了手,等到两人都平复下来,整理好了衣冠,方道:“我送你个侍卫罢。”严鸾舔了舔被咬伤的唇,蹙眉道:“甚么。”“――床上好用得很,人也忠心。”

严鸾默然霎时,忽而笑了一下:“好用?没心没意的,做着也没大意思,倒叫我谢你还是谢他……你留着罢,前头路还长,身边多放个忠心又带功夫的,总要好些。”

赵楹瞧着他眉眼,骤然觉得有些恍惚。眼前还是初见时那个刚及弱冠的少年人,可这十余年的光阴,如何就流逝得这样快呢,让人连回忆也来不及,一点念想也抓不住,就被匆匆抛下。再深的怨恨纠缠都被冲淡扯散,最后都化了飞尘随了流水,一丝一缕也找不回。

果真便是戏文里唱的“似水流年”。

执缰上马时,严鸾站在几步开外的台阶上,绯红的衣袍拖在雪里,朝他极平静地微笑道:“我过些年得了闲暇,便去武昌府看你。最远不过等到致仕告老,年岁过起来,快得很。”

灰蒙蒙的冬云莫名地裂开一线,透出太阳的淡淡金光。队伍开始在这一缕柔光的照耀下行进。赵楹回过头来,方才有那么一霎想把他撕碎了,掏出心来,带着一同离开。眼前残留的旧影之下,一遍遍回响的却是临别前的低语:

“一路珍重……后会无期。”

离去的车马还未拐过街角,严鸾便扯断了追随的视线,登阶回转。踏过大门时被绊了一下,膝盖一软跪倒在坚硬的门槛上。廊上张望的太监们停了嘴里的闲话,却没人敢来扶。只远远看着他站起身,拍打了两下浮土,又抓起把雪擦了手,略有些瘸地慢吞吞走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