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江家像他这般大的少年哪一个不是夜以继日的修炼,单说他现在被江顾挟制生死难料,也不该睡得如此安稳。

可他不仅睡了,还抱着树干睡得很香。

乌拓想不明白,想问主人但是江顾正在修炼,它不敢轻易打扰,抬起了自己的两只小前爪啪啪按在了少年白皙如玉的脸颊上。

“啊!”卫风猛地翻身站了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去摸书册,不耐烦地嘟囔,“又是亓凤元那个老匹夫的课!?”

乌拓被他逗笑,卫风睡眼惺忪地低下头来,就跟它圆溜溜的猫瞳对了个正着,顿时松了口气,过了片刻又好奇地蹲下来跟它对视。

乌拓也好奇地看着他,洗干净了的少年看上去白到发光,要是被主人炼成无方石肯定是块漂亮的石头。

卫风很喜欢毛茸茸的畜生,他在阳华宗还养了几只灵豹玩,只是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小东西,他还不知道这小猫在想什么恐怖的事情,大着胆子戳了戳它的小爪子,“你是什么灵兽?”

乌拓骄傲地挺起了胸脯,“我可是上古赤炎神兽。”

“哇。”卫风看着他胸前和爪子上雪白的毛夸张地惊叹了一声,但实际上他压根就没听过什么上古赤炎兽,笑嘻嘻道:“你可真厉害。”

乌拓矜持地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修炼的主人,疑惑道:“小孩儿,你不修炼吗?”

卫风顿时垮下了脸,苦哈哈道:“修什么炼?我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吃喝玩乐多自在。”

“你不想飞升吗?”乌拓疑惑道:“你不担心自己寿元耗尽死掉吗?”

“不想,完全不想。”卫风仰面瘫在地上,像只死了八百年的咸鱼,“死了拉倒,一刻不停辛辛苦苦修炼,到头来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杀了,要么渡劫也会被天雷劈死,却没能享受到世间任何乐趣,这样修炼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可是……”乌拓想反驳他,但是本来就不大的脑仁根本想不出理由,甚至隐隐有些被他说动,道心有一瞬间的动摇。

“乌拓。”江顾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它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主人!”乌拓有点心虚地朝江顾跑了过去。

“前辈你醒啦!”结果有个人跑得比他还快。

少年像个莽撞的火球朝着他跑了过来,江顾指尖微动,两人之间便形成了到无形的屏障,卫风被挡在了三丈开外,有点懵的看着他。

乌拓却没被屏障阻挡,颠颠跑到了江顾脚边蹭了蹭他的脚腕,“主人,我洗干净了。”

“嗯。”江顾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走了。”

“好!”乌拓开心地冲他摇了摇尾巴,跳进了自己的小气泡中飘在了他身边。

被挡在三丈外的卫风摸了摸撞红的鼻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扛着自己的小破剑跟了上去。

第5章 朝龙秘境(五)

“相传数十万年前,身为古神伴生灵兽的朝龙在此陨落,龙脊化作了三万里朝龙灵脉,龙首化成了朝龙秘境,当时朝龙头部重伤自水下而出,所以朝龙秘境中多湖泊沼泽,而且因为朝龙不甘,凡是近水的地方都极其危险。”穿着朱红衣袍的中年人沉声道:“任何人都不准在水边单独行动,听明白了吗?”

“是!亓长老!”二十多名年轻的弟子齐齐应声。

被唤作亓长老的中年人身量很高却极瘦,脸型也极为瘦长,仿佛海里的带鱼,凸出的颧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恐怖。

他攥着剑鞘的手皮肉松弛,像是被水泡开的水藻,但他的境界已经接近化神期大圆满,连阳华宗掌门都要敬他三分,这群年轻的金丹弟子就更不敢造次了。

亓凤元灰白色的眼睛打量了一圈,皱起了眉问道:“玄之衍呢?”

“亓长老,玄之衍他”

“啊啊啊啊!”一声惨叫自不远处传来。

亓凤元神色一厉,强硬浩瀚的神识顿时就铺散了出去,愣了一下之后才道:“随我来。”

一群弟子紧随他往前御剑飞去。

飞瀑震天长虹贯日,静谧的深潭前,一个少年面色惨白地跌坐在满地残肢里,身上阳华宗的弟子服也被血水打湿,他在看见亓凤元和同门师兄弟的时候顿时红了眼眶,哭嚎出声:“师父救命!”

亓凤元那张可怖的脸耷拉得更长了,厉声斥责道:“不过是些死人,还不滚起来!”

玄之衍才十六岁,这是他第一次进秘境历练,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且死状极其惨烈,已经吓得腿软,还是两个年纪稍长的师兄过来将他从血肉堆里拽了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亓元凤紧紧盯着他,灰白色的眼睛无形中暴露出了几分凶光。

“我、我听见有奇怪的声音,就想过来看一看。”玄之衍惊魂未定,声音里带着丝哭腔,“结果、结果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拖进了水潭,然后又给扔了出来。”

深黑的潭水中,他隐约对上了双灰白的眼睛,像极了他师父那双眼,但是他看着正在气头上的亓元凤,没敢说。

亓凤元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他挥退了弟子,站在深潭边谨慎地放出了神识,但潭水中除了浓郁的血腥味之外并无任何活物,忽然他目光一顿,长臂往深潭中猛地一捞,掌心便多了片巴掌大的白色鳞片,上面沾着很多血,浓郁的腥气开始四处弥漫。

“是鲛人的鳞片!”有弟子喊出声。

“好大的鲛鳞,这鲛人得什么修为?”也有人震惊。

“呵,不管什么修为都不过是低等的畜生,最后还不是用来造龙绡产夜明珠,死了之后熬鲛人膏,鱼皮做成球都没人踢。”站在玄之衍旁边的师兄抱着剑冷嗤。

玄之衍被冻得发抖,哆嗦着唇道:“难道我刚才被鲛人拽了下去?”

“怎么可能,鲛人生性凶残嗜杀,更不听驯服管教,要是鲛人拽你下去,就凭你这修为焉有命在。”后排的弟子颇有些阴阳怪气,几个人来回挤眉弄眼发出低低的嘲笑声。

这倒也不怪他们,毕竟玄之衍是这群弟子中唯一还没结丹的,堪堪筑基修为,不过是仗着师父是亓凤元才走后门进来,他年龄尚小资质平庸,又整日和卫风那种人混在一起,不让人讨厌都难。

玄之衍气得眼睛发红,但碍于亓凤元在场也不敢发作,只使劲握住了袖子里的拳头。

亓凤元并未注意到小辈间的暗潮汹涌,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的那枚白色鳞片,好像费了许多力气才将那鳞片重新丢回了潭中,“你们这次进秘境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锻造本命法宝的材料,切勿掺和进与神鸢鲛鳞有关的任何事情,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明白了吗?”

“是!”众弟子齐齐应是。

平泽大陆上不管是灵龙宗这种数一数二的门派还是江家这种大族都在密切关注着神鸢鲛鳞,像阳华宗雀鸢宗这些末流门派,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不过他们也明白,就算真把神鸢鲛鳞拿到手最后也保不住,反而一个不小心就会招致灭顶之灾。

玄之衍跟在了一众弟子的身后,眼中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