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方说明知道逃跑不对还是执意要这么干；比方说明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免不了挨打，他居然转身往厕所跑，并反手上了锁。

殷先生不紧不慢的往浴室走去，他抬手摸上门把手，没着急破开门。

停了一会儿，他才道：“我数到三，你从里面出来。”

他没有加附加条件，因为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殷先生从不讲条件。他现在尚能维持平和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在外努力维持了一整天的面具还没完全破碎，房间里的几个人都很安静，又或许，我们都在等待那个支离破碎的瞬间。

“1”

殷先生开始数数，但依我对爸爸的了解，他不会出来的。

他总是学不乖。

“2”

“3”

果然。

爸爸总是会做一些我不理解的蠢事，明明大多数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对殷先生撒个娇基本都会得到满足，但他却一次都没这样做过。我明白，他或许是想要维持他那可怜的自尊，但我对此只是嗤之以鼻。

全都是掩耳盗铃罢了。

殷先生退后两步，长腿一跨一脚踹向玻璃质的浴室门，琥珀色的玻璃哗啦啦应声碎裂，殷先生也不躲，踩着一地尖刃往里走。

玻璃碎片在牛皮鞋底下咯吱作响，爸爸似乎没怎么挣扎，被殷先生揪住头发一路拖行拽到外面的卧室里。

尖利的碎玻璃渣划破爸爸的黑色长裤，深深刺入柔嫩的皮肉，随着粗暴的拖行在地上划出一道红色的血痕。

殷先生真正生气的时候，怒火绝不会表现在脸上，反而会分外平和，给人假象。他这个人看起来喜怒无常，其实也很好懂。

这么久了，即便蠢笨的爸爸再怎么看不懂，也该知道自己现在干的事是无恶不赦的死罪。

我专门绕到爸爸前方，我想看看他的表情。

他被扔到地上，没有太多挣扎的动作，只是死盯着地面。

和殷先生相反，他几乎会把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正如此刻，那张绝望的脸上一片灰白，也带着一分尘埃落定的松弛感。

或许他早有觉悟也说不定，是啊，他怎么可能能逃脱呢？我以前总对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无语，现在看来，他其实也并非那么天真。

我转头看向打进屋后就没任何动静的罗烨，他宽阔的肩膀耷拉着，头却偏向另一边，不肯面对爸爸。

我知道殷先生此刻有多生气，但他仍然在压抑着自己，他坐在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像蛇一般死死地盯住爸爸，如果眼神能够实体化，我想爸爸此刻已然被撕碎。

等了很久，他终于舍得开口：“说说吧，这次我允许你解释。”

我转头看向爸爸，他还是没什么表情，那张怯懦的脸竟然有些舒展，大难临头，反而一反常态的没那么紧张。

他嘴唇微动，良久才叹息道：“你不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吗，随你吧，我也没指望今天能逃出去。”

我微微挑眉，按照往常，他应该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哭着求殷先生放过他才对。显然殷先生也没设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轻轻哼笑道：“你这是豁出去了？”

爸爸抬头看向他：“我欠你的不是吗，上次我跑了，这次我还想跑。我知道，不管你对我做什么，都是我罪有应得，随你打我也好，杀了我也好，随你吧。”

殷先生一摆头，没接他的话，反而问他：“按照你们的计划，现在应该已经坐上了大巴车，出省了才对。你知道为什么会被我发现吗？因为你们三个人之间有个叛徒，早在我出发之前就已经有人对我和盘托出了。”

闻言，爸爸突然扭头看向我，然后自嘲般勾勾嘴角，最后垂下头，不再看我。

殷先生突然站起身走到爸爸面前，爸爸仰头看他，殷先生伸手将他拉起来，然后调了个个，让他面朝着我和罗烨。

殷先生扶住他的肩膀，矮下身凑近爸爸耳旁：“这样吧。这两个人之中有一个告密者，你选一个人，如果是这个人告得密，就证明你猜对了，我放你们所有人走；如果猜错了我就杀了这个人。”

爸爸战战兢兢地看了我一眼，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头。殷先生却道：“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一分钟之内选不出来，我把他们都杀了。”

被殷先生狠戾的气息吓得浑身一抖，爸爸脸上又重新挂上往日惊慌不定的神色，他反复琢磨着殷先生刚才那句话，眼神在我和罗烨之间飘来飘去。

殷先生没给他太久犹豫的时间，已经开始倒计时。“等等！如果我猜对了，你真的会放我们走吗？”

殷先生眯了眯眼睛：“当然。”

得到确切的答案，爸爸转过身，摇了摇后槽牙，慢慢抬手，指向了我。

“哈哈”殷先生突然笑出声来，接着便是抑制不住的狂笑，夸张到连我都忍不住侧目看他。

爸爸立刻放下手指。

殷先生走到我身边，将手放在我头顶：“所以你认为，是你女儿告了密，是吗？”

我没看殷先生，只是盯着爸爸的眼睛，爸爸此刻却不敢同我对视，心虚地撇过脸去。

“不过这次很可惜，你猜错了”。还没来得及看爸爸的表情，突然就被一只手掐住脖子，将我高高举了起来：“那么，你就去死好了。”

被掐住脖子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好，呼吸一瞬间被掠夺殆尽，肺部像火烧，颈子上也有剧烈的痛感，求生的本能让我在半空拼命扑腾着双脚。而我也只是个四年级的小女孩，哪怕用上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耳边传来爸爸撕心裂肺的惨叫，生命流逝的感觉非常明显，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在急剧跳动后趋于平缓，然后一点点慢下来。眼前的事物越来越黑，耳边的声响却越发清晰，直到我听到爸爸嘶哑着喉咙，几乎是怒吼着喊道：“你不能杀她，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作家想说的话：】

写得最不满意的一章，这些天写了改改了删删了又写写了又删不知道重复多少次，现在还是不满意，找不到之前的感觉，不知道会不会再改，总之先这样吧，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颜

第62章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颜

一股巨力把我狠狠掼在地上，我能清晰的听到的我骨头和地板接触的闷响，全身炸裂的疼痛。

爸爸几乎是立刻就把我抱在怀里，抖着手把我全身摸了个遍，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头顶，竟无端生出一股痛来，震得我全身发麻，却冷得不得了，似乎连血管里奔腾的血液都一瞬间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