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那帮人看来,此事本就是他抢占先机,若是再闹出个对着摄政王甩脸子闭门谢客的传闻,那众人更要议论他不知好歹了。
晏瑾笃定夏宵是在朝堂遇到难题,想要拿自己出去挡枪,至于为什么如此大费周折,他也猜不准。或许又是像从前那样,怕他知道后不肯同意,所以准备先斩后奏,直接推晏瑾入局再说?
夏宵入住晏府时,从皇宫里带来一批伺候的宫婢,每天不管出现在何处,总是免不了前呼后拥引人注目。
府内家仆都知晓夏宵身份,又见他面如冠玉清俊温雅,生得一副叫人心旌摇曳的好相貌,便有人动起歪心思,故意衣着轻薄侯在半路,等夏宵经过就扮作偶遇上前问安。
身子快要被在场所有人看光了,也是心甘情愿,全当做厚着脸皮赌一把,若是运气好入了夏宵的眼,随之而来的就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此事起先晏瑾没有注意,后开成了府中恶劣风习越传越广,被他亲自撞见几回才发觉不对劲。
几天后他召集府内所有家仆,直言若是再丢人现眼跑去勾引,被他知晓之后立即赶出晏府,狡辩借口一概不听。
他这么警告一番,这种歪风邪气才总算收住了。
晏瑾每日防贼般堤防夏宵,可将近半月过去,他没有等来夏宵摊牌,倒是等来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回国后不久,晏瑾就派人去替萧络置办一套录有假身份的公文,只是琦国在籍贯管控这方面看得很牢,想要弄来一份以假乱真质量上乘的,着实费了他不少心思。
好在昨日午后,他派去打理此事的几人入了府,携来一份盖有官印的公文,保证说给萧络伪造的假身份绝对可靠。
晏瑾给了赏银,将这份公文压了一夜,薄纸如刀,即将斩断他和萧络最后一缕羁绊,他莫名有些迟疑,直到今日入夜,才将萧络叫来房中。
萧络手脚仍然拖着镣铐,晏瑾卧在床榻上,藏于锦被间的手指动了动,抚摸掌心两枚小巧的钥匙。
温泉那夜之后,晏瑾就将他调到院中伺候,却很少允许人进门。就算偶尔想睡他了,也是在院中树下小径假山凉亭各处,就如同当初定安侯府内,萧络随时随地上他一般。
萧络停在床前,目光落于晏瑾半敞的胸口。晏瑾想了想,掀开薄被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只裹了层里裤,小腿脚踝处光滑的线条半遮半掩。
晏瑾曲起膝弯,“揉腿。”
萧络垂眸,上前坐在床边,隔着布料在晏瑾小腿上从上至下揉.捏,手法算不上多舒服,说是抚摸也不为过。
让他捏了一会儿,晏瑾在床上躺平了,半闭着眼从一线眼睫间瞥向他,“再捏捏腰。”
“……”
这段时间,萧络早习惯了晏瑾故意逗弄他,一只大手按在腰间,也不装腔作势地捏了,干脆就着纤瘦线条握了握。
正心猿意马间,抬头却见晏瑾睁开眼看着他,眼尾隐隐含笑,那笑意不是讥诮,而是一种令人费解的犹豫。
晏瑾抓住横在他手腕间的锁链,将人连带着拽过来。
萧络两臂撑在枕头边,居高临下对着他,目光交缠间,晏瑾微微仰头,却不是来亲他,而是将两枚精巧的钥匙抵在他唇上,轻声道,“送你的。”
萧络接过钥匙,握着那小巧尺寸,蹙起了眉峰,“这是什么?”
晏瑾翻身坐起靠在床头,长发披散在肩膀前,微微笑道,“打开那两副锁链用的。”
意料之外的,萧络没有露出他以为的欣喜神色,想起不久前夜市上晏瑾那番意味不明的话,眉峰间的阴影更深了些,“为什么给我钥匙?”
晏瑾掀开腰后枕头,将底下折好的文书平摊开,递到对方眼皮底下。
今夜该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他打算给彼此留下好些的印象,因此态度算得上温和,“我为你造了个琦国阙城人的身份,这份公文办得很仔细,你不必担心日后会露馅。需要多少银钱,明日自己去府库中登记取走就好。我知晓你志不在晏府方寸天地之间,困在我身边是委屈了你,从此过往前尘一笔勾销,拿着这份公文和银钱,想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
萧络接过那张厚重的文书,双目幽幽盯着晏瑾,似乎想要分辨他这番话是认真的,还是又在戏弄他玩儿。
晏瑾觉得没什么可说了,心里徒然生出些不舍,他怕自己改了心意,于是背对躺下萧络,闷声道,“你走吧。”
片刻后,身后传来一阵脆响,晏瑾听出来那是什么,猛然翻身而起,却见那封费了他几个月功夫才弄来的文书,被萧络当成白纸一般撕掉,碎屑从指间落下,在被子上成了墨迹斑驳的一堆。
晏瑾抓起那把纸屑,不由怒上心头,吼他道,“你干什么?”
他刚吼完,面前的阴影却压了下来,萧络将他推入凌乱的被褥间,落下来的吻带着极为强势的侵略性,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惶急。
晏瑾顿时被窒息感裹缠,却没有之前被夏宵亲吻时那种排斥感,只是抵在对方胸口迟疑的推了下,随即被萧络捉住双手压在头顶。
萧络将他吻到喘息声都变得柔软,分开时两人唇边牵连一缕银丝,晏瑾微张着唇,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他。
萧络的呼吸低沉急促,胸口随之起伏不定,眼睛里颜色很深,却漫出一片冷芒,“……你想赶我走?我有哪里做得让你不满意了?上次打了你那几个朋友,你觉得麻烦,让你为难了是么?”
晏瑾还以为方才一番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万万没想到他会往这方面想,“我没有觉得麻烦,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只是晏府的一个家仆。过去的恩怨放下不论,让你我之间的过往断在这里,以后还能算半个朋友,这样不好吗?”
萧络看着他,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容,反而脸色越来越沉。他道,“你觉得你是为我好?”
晏瑾一怔,“什么?”
萧络道,“你将我当作男宠睡了几个月,现在轻而易举一句放下不论,就当真能万事不论了?我……”
他抿唇,俯身再次吻了晏瑾,声音几不可闻,“怎么能跟我说不论?”
他将全身压下来,腰腹抵在晏瑾腿间,越是亲吻越是狂乱,仿佛担心一松手就会叫晏瑾跑了,搂在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
晏瑾被他弄得头晕目眩,几遭粘腻的亲吻后,抵着.他肩膀喘息道,“你跟我计较这几个月,算什么意思?过去定安侯府那几年,换这几个月还不够?我帮你弄来一个假身份,谁叫你自己莫名其妙要撕掉,前前后后不管怎么算,我都不欠你的。”
晏瑾竟然以为,萧络是气不过这段时间被他玩弄,所以才要纠缠不休。萧络沉沉盯着对方,追根溯源他没有资格去怪晏瑾,就凭从前那些所作所为,若是他不说,晏瑾又怎么会往另一个方向去想。
晏瑾满头长发披散在枕席间,一双雾蒙蒙的眸子望上来,里面半是水光半是怒气,叫萧络看得心头一跳,低头叼住他肩颈处的软肉,闻到近在咫尺的温软幽香,轻轻用唇齿碾磨,“你不欠我什么……”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能生硬地道,“让我留下。”
晏瑾一怔,颈间的呼吸滚烫缠绵,“你……”
萧络揽了他的腰,抬头从上向下看着他,喉间滚了滚,似乎有些挣扎。然而看见晏瑾眼睛里一片懵懂,他闭了闭眼,低声道,“晏瑾,我似乎……”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一声突兀的哼笑。
萧络蹙眉,转过头往帷幔外看去,却见夏宵倚在房门处,神情温和散漫,眼角含笑。只不过,远远望着床上两人时,那笑意浮于表面,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