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瑾与引弦同时扭头去看,柳瑶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下,神情倨傲面带冷笑,身后跟了三五个婢女家仆,也都指着他们交头接耳。

半个时辰前,宴瑾被管家带进客房,柳瑶的一名侍女恰好看见。

这侍女跟着柳瑶进过几次皇宫,上回两人当众争执时也在场,她对宴瑾的印象格外深刻,多看几眼后就将他认了出来。

那侍女知道宴瑾是定安侯夫人,而定安侯跟太子关系僵硬。仇家的夫人跑上门来,怎么看怎么蹊跷,于是将此事告诉了柳瑶。

柳瑶猜测其中必有猫腻,为求稳妥,又命一名家仆去客房打探打探。那家仆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宴瑾摘了面纱,与一名美貌侍从在院中闲逛,于是回去将此种情形禀报一番。

萧络与凤桓素来不睦,柳瑶怎么也没猜到宴瑾是应凤桓邀约而来。左思右想,怕不是宴瑾偷情偷到太子府来了?

柳瑶觉得宴瑾应该没有这么大胆,但他与一个家仆不清不楚私会是事实,若是此事闹大了传扬出去,不管是真是假,对宴瑾的名声都不会太好。

上次宴瑾当众扇她那一耳光让她丢尽了脸面,如今对付这人的机会摆到眼前,她自然不会错过。于是当即带上几个“证人”风风火火赶过来,生怕来的晚让这两人跑了。

结果比柳瑶预想的还要好,众人刚进来不久,就看见了宴瑾和引弦拉拉扯扯的一幕。

柳瑶领着众人往前走来,俨然一副当场捉奸的架势,森然目光扫向引弦,意有所指地呵骂道,“一个小小贱奴,也敢勾引定安侯夫人,还不跪下!”

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先把私通的罪名扣下再说。这句话铿锵有力,拿足了太子府女主人的姿态,引弦双腿一软,当即噗通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又给柳瑶添了不少底气,方才那句话是对着引弦吼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宴瑾,分明是借机给宴瑾下马威。

引弦在地上磕了两个头,虽然没到手足无措的地步,却也看得出来着实是慌了,“娘娘误会了,定安侯夫人他是太……”

话未说完,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宴瑾将他接下来的话阻了去。

引弦不明所以望向宴瑾,宴瑾却抽回手,不咸不淡对柳瑶道,“我与他不过在院中走了几步,太子妃从哪儿看出来谁勾引谁了?”

柳瑶冷哼道,“你堂堂定安侯夫人,不在安安分分候府里待着,大老远跑到太子府,与一个家仆私会。不是这贱奴勾引了你,难不成是你饥不择食勾引了他?”

这话委实说得难听,宴瑾往她身后看了眼,几名听到动静的家仆围在门口不敢进来,有机灵的已经转身跑去禀报太子。

宴瑾心中有了数,仿佛没听见柳瑶那番诋毁之词,面不改色道,“两个人站在一起,就一定是私会么?如果太子妃仅凭这一点,就一口咬定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未免过于滑稽可笑了。”

两人本就有旧怨,借机发火吵得有来有回。宴瑾始终放话题引在他与引弦的关系上,绝口不提太子二字。引弦觉得奇怪,几次开口欲辩解,被宴瑾看了几眼,也就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没过多久,一群人簇拥着凤桓匆匆赶来,宴瑾用余光瞄向柳瑶身后,再转到对方脸上时多了几丝玩味。

凤桓走到柳瑶身后,恰好听见柳瑶道,“你若是乖乖在本宫面前承认了,本宫顶多将这个贱奴打出去,但这事要是这事闹到太子面前……”

凤桓在她背后开口,“闹到本宫面前,你要怎样?”

柳瑶身体一僵,愕然转过身,却见凤桓眯了眯眼,又问了一遍,“你要将他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原因,柳瑶却察觉出凤桓的态度不对劲,矮身跪在他面前,抢先给宴瑾扣了个帽子,“殿下,是臣妾看管不严有所疏漏,才导致府中家仆与定安侯夫人私通,这事臣妾也有错!”

凤桓抬眼,目光落在宴瑾与引弦身上,“私通?”

宴瑾微微福身,并不多做解释,只淡淡唤道,“殿下。”

凤桓手指动了动,抬起柳瑶低垂的下巴,“你知不知道,宴瑾是本宫请到府中的客人,引弦是本宫派去伺候他的人。他们二人头一回见面,你告诉本宫他们私通?”

柳瑶双目睁大,脸色瞬间惨白,喃喃道,“客人……客人……可是宴瑾他分明是……”

他分明是萧络的男妻,又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凤桓的客人?

柳瑶猛然想起什么,扭过头恶狠狠瞪着宴瑾,“你是故意的?你知道太子会过来,所以故意算计我?!”

宴瑾轻飘飘勾了下唇,“太子妃在说什么,宴瑾听不懂。”

实际上,柳瑶一出现,宴瑾就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和引弦当然可以立即解释清楚,只不过很快宴瑾就想到了另外一条路。

上回被对方打的那一下他还没忘记,既然柳瑶主动送上门来,那么宴瑾不介意反将她一军,顺便为自己报个仇。

“你卑鄙!”柳瑶站起来扑向宴瑾,扬手又是一记耳光冲他挥下来,却被一人抓住手腕。

凤桓将她拽过来,眉目间掩不住的怒气,“你还嫌不够丢人?”

说完,凤桓松手将她推到旁边,“太子妃冲撞了本宫的客人,即日起在落鸢院禁足三日,闭门好生反省。”

柳瑶不甘心,叫了声“殿下”,凤桓斜她一眼,漠然道,“禁足十日。”

柳瑶再不敢叫了,脚下一崴被婢女搀住,冷眼瞪向宴瑾,甩袖挥开婢女快步往院外离去。

凤桓烦躁的捏了下眉心,看见宴瑾还站在一旁,连忙伸手按在他肩上,安抚般揉了揉,“让你见笑了,快进去坐。”

宴瑾瞥了眼肩上那只手,微微点头,刚迈出一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将跪在地上的引弦扶了起来。

他一只手虚虚扶着对方手臂,凤桓的视线落在他手背上,盯了一会儿,没说什么移开目光。

三人进屋后,宴瑾抱起主座上的瑶琴,早有家仆在对面摆上另一张几案,上面还设有一盏香炉。

他撩起衣摆坐定后,凤桓招来一队舞姬,一时间屋内琴音清冽舞袖翩翩。

凤桓斜躺在软榻上,引弦被留下来给他捶腿。

隔着几名舞姬的纤腰,以及袅袅飞升的香烟,宴瑾那张清冷的脸时隐时现,整个人似真似幻朦胧出尘,仿佛远在云端不可攀援的仙人。

凤桓双目幽深,片刻后,他挥开跪在面前的引弦,光着脚踏在地板上,悄无声息走到弹琴那人面前。

凤衡交代的事,宴瑾不敢马虎,就算他觉得和凤桓待在一起实在无聊,也没有分神想其它事,专心致志弹着他的琴。

冷不防一双赤足停在面前,对方探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两只手一上一下压住琴弦。

宴瑾抬头望入凤桓眸中,对方握着他的那只手缓缓收紧,拇指在他掌心意味不明地摩挲,“方才本宫突然想起,对你还没有个合适的称呼,不如以后就叫你瑾儿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