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多“哦”了一声：“那你知道外面的植物为什么那么大吗？”

十一号停住步伐，他回头看了一眼伊西多：“谁知道呢。”

这回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十一号拉住了伊西多的手。伊西多的视线向下放在十一号比自己小了一号的手上，露出了有些新奇的表情。伊西多很少接触小孩子，毕竟小孩子又不能成为他的食物。

非要说的话，或许最了解小孩子的是西格莉德，毕竟她长时间靠吃小孩子的噩梦为生。

大部分的吸血鬼是不会做梦的，毕竟他们闭上眼的目的不是为了睡觉。但伊西多是特殊的吸血鬼，血脉里人类的那一部分让他也会做梦、贪睡。只是伊西多很少做梦，他无忧无虑，也无心无肺。

伊西多跟着十一号绕了好远的一段路，他有些不满地翘了翘嘴：“你说的近路不近啊。”

十一号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不作声转了回去。伊西多在他背后戳了一下他的脑袋，被十一号反手抓住了。

像是闲聊一样，十一号忽然问他：“你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伊西多“啊”了一声，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理所当然地开口道：“没有最喜欢的事情，有趣的事情有很多啊。”

十一号轻声问他：“没有吗？”

伊西多点了点头：“没有。”他反问十一号，“为什么一定要有最喜欢的事情呢？如果以后碰到了更喜欢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十一号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有些人，或许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一点点呢。”得到了就不会想要更多了。

伊西多是贪心的吸血鬼，他嘻嘻笑了，语气欢快：“有些人又不是所有人。”他在后面拍了拍十一号的肩膀，“小孩子不要想太多啦，会长不高的。”

十一号像是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伊西多：“是爸爸告诉我的。”

十一号“哦”了一声：“伊西多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呢？”

伊西多迟疑了一下，说实话他有点记不清了：“……是会让妈妈变得温柔的人。”

十一号点了点头：“是个好人呢。”

伊西多赞同他：“是的，是好人。”

十一号停下了步伐，伊西多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已经被十一号领到一个小山洞前面了。伊西多面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这是地道吗？”

十一号转头看着他，面上冷静淡漠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异常成熟感：“不，这只是一个山洞。”

伊西多更迷惑了：“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呢？”

十一号忽然推了他一把，伊西多没有防备被他推进了山洞里，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仰着头看着十一号，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大了一点嘴巴，偏圆的眼睛像两颗琉璃珠一样直直地对着十一号。

十一号没有管伊西多的反应，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拔掉塞子，把透明的液体慢慢倒在了山洞门口，水液像是一条线那样在洞口划出了分界。紧接着十一号用一根细银针在水液的一侧画了一些伊西多看不懂的符号。

等做完这一切，十一号才又站了起来面对着伊西多。背光的情况下十一号的脸显得更眼熟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似乎就在伊西多的嘴边。

伊西多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开口：“林恩？”

三十八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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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号居高临下地看着伊西多，他的表情在听到伊西多说出口的名字后更加冷漠了。但这种冷漠反而加深了伊西多的猜测因为最开始见到林恩的时候，他就是用这种毫无怜悯的表情看着伊西多的。

时间过去太久了，伊西多几乎已经忘记了林恩曾经把自己视为累赘和麻烦，但现在十一号的表情让伊西多又想起了林恩曾经的样子。伊西多不喜欢这样，他喜欢顺从的、不会反抗的林恩，而不是自己面前这个无比陌生的十一号。

伊西多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和林恩长得无比相似的男孩子，犹疑地开口道：“你是林恩吗？”

十一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随手把手中的小瓶子扔在了一边，对着伊西多冷漠地开口道：“你就留在这里吧。”

伊西多完全被自己眼前发生的事情弄糊涂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林恩忽然变成了小孩子，也不明白变成十一号的林恩为什么会这么冷漠。

不知道为什么，伊西多忽然有些生气，他质问十一号：“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气势汹汹地想要走出洞口，却被一层透明的、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

伊西多的手放在面前看不见的阻隔上，他愣了一下，却看见十一号完全不受影响地走进了洞穴里。十一号慢慢开口，像是在解释现在的状况：“伊西多，我不是关不住你。我只是不想用这种办法关住你。”

伊西多的眉毛皱了起来：“但你还是用了。”

十一号像是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是，我还是用了。”他问伊西多，“你知道错了吗？”

伊西多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他用一种疑惑不解的表情看着十一号。

不用等伊西多开口说话，十一号看着伊西多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许伊西多永远不知道自己是错误的。他轻声问伊西多：“你为什么又要跑呢？”

伊西多知道林恩是在指自己这一次跑路的事情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疑惑：“我不能跑吗？”

在确定了十一号就是林恩之后，伊西多反而放松起来，他往山洞里走了几步，发现这里面被人用干草和薄被铺了一层小床。没有缘由的，伊西多意识到了这就是十一号为自己准备的了。他像是主人一样动作自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垫子上，抬起头时看见十一号还站在原地。

伊西多不明白十一号在想什么，但凭借着对林恩的一点了解，伊西多敏锐地察觉到了十一号似乎有点不开心。

十一号看着他：“我想到了更好的、能让我们在一起的方法了。”他慢慢走近了伊西多，低垂着眼睫开口道，“我总是为你找借口，一次又一次。可是伊西多，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

属于小孩子的手慢慢摸上了伊西多的脸，十一号用手心盖住了伊西多的眼睛：“伊西多，你用这双眼睛欺骗我。你根本不爱我，也不喜欢我。在每一次费尽千幸万苦找到你之后，我随时都可以被你抛弃。”

伊西多眨了眨眼，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地扫在了林恩的手掌心。他小声嘀咕着：“我没有不喜欢你呀。”伊西多伸出手把十一号盖在自己眼前的手拿了下来，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伊西多又肯定地说了一句，“林恩，我喜欢你的呀。除了梅瑞迪斯，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啦！”

十一号看着伊西多的红眼睛，好半天才喃喃道：“是吗？”他忽然换了一个话题，“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了小孩子吗？”

伊西多自然地顺着林恩的问题开口：“为什么？”

林恩的视线下移，慢慢放在了伊西多抓着自己的手上，他无数次为这双手的主人魂牵梦萦、无数次放弃自己的底线。他在这场注定会输的爱情赌注中投掷了自己的一切：人格、生命、信仰……

哪怕到了现在，林恩也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