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琮。”
说完这两个字,他就咬住唇不说了。
心中分明有千言万语,可还顾忌着外人在场,归云书是多一个字也说不出了。上官过见此情此景知趣地走了,留下一女一男相视无言。
昭阳公主与归太傅「驰宇」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俨然是热恋中的情人模样。李琮招婿的消息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驸马的人选除归云书外不作第二人想。
就连归云书本人也这样想。
“圣人前日召臣进宫。”归云书觑了觑李琮的脸色,接着说道:“说的是你我二人成亲之事……”
李琮愣了一下,刚要反驳,只听得一声巨响,书院正门被人一脚踹开。那人来势汹汹,喝道:“谁说她要同你成亲?”
虽然柴嵘所说正是李琮心中所想,但是,这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怎么想怎么奇怪。李琮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发问:“柴小侯爷不在侯府面壁思过,来国子监作甚?”
上次柴嵘为方孺人所利用,同他在大兴善寺闹了一场,害得李宝珍与玄机和尚有情人未成眷属。敬皇帝未有怪罪,柴老侯爷却觉得儿子风头太过,将他关在府中背起祖训。
柴嵘早就想来寻李琮,一直被老侯爷扣住不得脱身,直到他无意间听家中下人说什么公主与太傅好事将近,他终于是忍无可忍,跑来发难。
归云书在外人面前惯是冷冰冰的,他是一块千年的坚冰,只为一人融化成一池春水。“小侯爷,臣与殿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他的语气很平直,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盖棺定论。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足以叫柴小侯爷气得半死。
“太傅,我敬你是我曾经的先生,不同你计较!”柴嵘用那种被遗弃的小狗似的眼神,无助地、期待地望着李琮,他知道她接下来的回答对他至关重要。
“殿下,我今日来是有事与您商量。”
李琮看不惯柴嵘对归云书这个态度,她尚且舍不得在归太傅面前说一句重话,又怎么会容忍他如此放肆?“柴小侯爷竟是有事要与本殿协商?本殿还以为你是要来杀人放火的!”
柴嵘脸色难看地对归云书说:“还请太傅出去。”
归云书依依不舍地看了李琮一眼,那眼神儿都快拉出情丝了。柴嵘看了心中郁闷不已,然而,更令他郁闷的是,李琮一把就将人拽了回来,说:“太傅不是外人。小侯爷有什么事,现在就说罢。”
柴嵘狠狠剜了归云书一眼,要不是李琮还在,他怕是要把归太傅整个儿吃了下去。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语气中有种近乎绝望的无畏。
“既然你要他听着,那本侯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柴嵘从怀中掏出一枚印信,那是调动河西七万兵马的兵符,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东西带出了柴府。
他将李琮的手扣在手中,像是怕她跑了似的,心里想着要用很大的力气把她留下,等到了手腕儿上用的劲儿却比一片羽毛还要轻。
那双眼睛充满了少年人的真诚与热情,是深埋于记忆背面的隐秘,是耗尽了一生也得不到回应的暗恋。
“以柴家河西七万兵马为聘,望昭阳公主赐臣一赘之荣。”
0042 第四十一章 心中有太傅是真,想要同太傅成亲嘛……
“小侯爷这是作甚?莫不是要用七万兵马买了本殿?”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本殿贵为公主,岂可容你这般羞辱?”
“难道与本侯结为连理对你来说竟是羞辱?”
从一场求婚演变为拳脚相交,李琮与柴嵘还真是有一套。归云书在一旁着急地劝二人不要打了,李琮抽出身来给太傅寻了个安全的地方,惹得柴嵘心中更是妒火中烧。
说到底,柴嵘哪里打得过李琮,分明是被她压着打。见李琮对归云书百般呵护,柴嵘一边护住自己的脸,一边问:“既然殿下回绝本侯,那你便是要与归太傅成亲?”
这个问题着实有趣,归太傅也竖起耳朵,仔细去听李琮会给出什么答案。
李琮一笑,手上动作越发狠戾,她不是在同柴嵘打闹,而是用了真功夫。
“此事与归太傅何干?”
柴嵘松了一口气,还好,看来事情还有转机。然而,李琮的下一句话就把他推向痛苦的深渊。
“本殿嫌弃你是嫌你并非处男,莫说是做本殿的驸马,就连在府上充个面首也是不合格的。”
柴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是因为李琮说的话侮辱性极强,而是因为她竟然当着归云书的面说起此事。他下意识地去看归太傅的表情,归云书自然是面无表情,可柴嵘不知怎么瞧出一丝得意。
“你、你当真不记得?”
柴嵘收了手,放弃抵抗,李琮一下子没收住,一拳正砸在他鼻梁上。一股酸涩的痛从鼻子涌向神经,柴嵘分不清肉体上的疼痛和心底升起的那股无望哪个更痛。
李琮收招,冷冷地问:“本殿应该记得什么?”
柴嵘自嘲一笑,说:“公主享用过那么多少年的肉体,不记得其中之一也没什么稀奇。”
李琮没有深究柴嵘的话里有话,冷嘲热讽道:“小侯爷,比起担心本殿的家务事,你还是想想老侯爷会怎么收拾你吧!”
这印信是柴老侯爷的命根子,怎会舍得叫他拿来作聘?想必是柴嵘趁人不注意偷拿出来的。莫说是战功赫赫的昭阳公主,哪怕是个毫无经验的青年人,收了这七万兵马不用多久也能称霸一方。
换个角度来看,七万兵马更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傻乎乎的柴小侯爷思维是很单纯的,李琮想要什么,他送什么便是。然而,昭阳公主同谁成亲都是可能的,只有与他是万万不可能的。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柴小侯爷却不明白。他做着无人知晓的白日梦,期待有一天他的心上人会记起那次酒醉后的告白与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
“阿耶最是宠我,本侯要什么他不舍得?阿琮,我知你心中我只是个孩子,但我今日所言字字发自真心。”
李琮歪着头看了柴嵘半晌,搞不懂昔日针锋相对的小侯爷怎么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嘴脸,他嘴上说着自己不是孩子了,说的话倒是处处表明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最后,柴嵘是哭着走的。
李琮瞥了一眼别别扭扭的归太傅,尴尬说道:“太傅,你说柴小侯爷是不是疯了?还追到国子监里闹上这么一场……”
“殿下,我看小侯爷并非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