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怕什么?”沈妆儿浑身流露出泰定的雍容,眸光流转,笑道,“就说是我留你和双双过夜,想必侯夫人也不敢置喙。”

沈娇儿怔怔望着妆儿,仿佛是头一回认识她似的,也对,原先怎么没想到呢,她的妹妹是煜王妃,是当今皇家儿媳,七皇子朱谦近来执掌军器监,重得圣上重用,就连二伯父也升任军器监监正,她怕什么?畏首畏尾的,反而被人看轻。

募的涌上一抹意气,沈娇儿颔首,“就依妹妹安排。”

双双听闻要在王府留宿一夜,高兴地手舞足蹈,四处乱跑,沈娇儿急得生怕她撞坏了物件,连连喝住她,却被沈妆儿给制止,

“物件哪有人重要,双双高兴就让她跑,别摔着便是。”又唤来隽娘,

“你领着双双四处逛一逛,莫要约束了她,自然也不能让人冲撞了她。”

“奴婢遵命。”

“对了,妆儿,我这趟来,还有一件事与你说,普华寺的灵远大师打西域回京,听闻他的签很灵验,我想择日去求个签,再拜拜送子观音,要不,咱们一起去?”

沈妆儿心中正惦记着孩子的事,上苍能将她重新送回来,想必也不吝赐她一个孩子,便颔首,“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我便随你一道去。”

朱谦忙完正想回后院,听闻沈妆儿长姐过府探望,今夜还要留宿,一时眉头皱得死死的,掉头回了书房。

沈妆儿派人将膳食送去书房靖安阁,自个儿却是抱着双双,一勺勺给她喂糕点软食,双双张开粉嘟嘟一张小嘴,时不时扑腾一口,好朝自己母亲露出得意之色,

沈娇儿捏了捏她脸颊,“姨母惯着你,你便神气了。”又看了一眼渐暗的天色,问道,“王爷呢?你不去服侍王爷用膳?”

沈妆儿浑不在意,继续喂汤水给双双喝,“王爷在书房用膳,无碍的。”

沈娇儿也不敢多问。

半夜,朱谦收到急讯,军器监研制出的火炮走了火,伤了些士兵,他需连夜出城查看,临走前,不知怎么想起了沈妆儿,昨夜她眼巴巴不希望他离京的模样在脑海闪过,心中一时不忍,掉头来了后院。

隔着一层素纱,清晰瞥见她坐在轩窗下,怀里抱着一稚儿,那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亮晶晶的,咿呀咿呀在认字,沈妆儿搂着她,眼底的笑似一泓春水,画面渐渐浸入他脑海,若她成为母亲,定是个温柔且耐心的阿母。

驻足片刻,终是未打搅,转身,清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五月十二日晨,绵长的朝阳洒落庭院,夏木荫荫,亭台阁谢皆掩映在这片葳蕤之间。

姐妹俩早起梳洗妥当,双双睡得睁不开眼,鼓囊囊的颊边还留着口水,沈妆儿还未照顾过孩子,便预先学习着,亲自替双双擦拭,小姑娘不肯睁眼,拦腰抱住她,使劲往她怀里蹭,

“娘....”

这一声娘,叫得沈妆儿红了眼眶。

嗓音柔软,淬了蜜糖似的,淌入她那干涸的心田,沈妆儿呵护至宝似的将她搂入怀里,“双双.....”

沈娇儿瞧着原要斥责女儿,瞥见沈妆儿这副神情,就知道她太想要个孩子了,一时心疼,装作没瞧见的,吩咐下人将双双吃食与衣物搬上马车。

辰时初刻,一行人出了门,温宁亲自送到门口,沈妆儿先安置沈娇儿母女上车,方折回来问道,“你说王爷昨夜出城了?”

“是...”温宁满脸疑惑,“王妃不知道吗?王爷昨夜不是回了后院一趟?”

沈妆儿怔住,他昨夜回了后院?她怎么没瞧见,

“出什么事了?”

温宁将案子简单一说,“倒也不算严重,伤了几个人,王妃放心,王爷会处置妥当的....”

沈妆儿听见伤了人,心里便不好受,只是此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说,“我知道了....”转身登车离开。

普华寺坐落在京郊普华山,山头不高,几处山脉绵延一片,状如卧牛,而普华寺恰恰坐落在牛腰处,远远的,越过丛丛翠林可见宝盖金光闪闪,如同佛光临世,平日香火极是旺盛。

恰恰有一处空旷的山头,草蔓荫荫,可瞻仰金光宝顶,每每有行人路过,皆在此驻足朝佛寺跪拜。

沈妆儿出行,自有王府侍卫开道,行到此处见行人拦了路,便要强势赶走,为沈妆儿所阻,因此耽搁了些时候,等马车行至山门下,已是午时初。

从山门至上方大雄宝殿,有整整一百零八石阶,奶娘与女婢轮流牵着双双,沈娇儿与沈妆儿姐妹相互搀扶,才走了一半,沈娇儿便气喘喘的,走不动了。

汗水自额角滑了下来,人立在阳光下,那厚厚的脂粉便遮掩不住眼角的疲态,骨相亦是美的,可惜便是少了几分红润的气色,沈妆儿瞧在眼里,疼在心里。

寻了一处树荫下小憩片刻,方一鼓作气上了大雄宝殿,玉台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灵远大师名贯四海,今日天气又是不错,慕名而来的便不在少数,亦有不少官宦夫人远远瞧见了沈妆儿,过来行礼,沈妆儿一一应酬。

沈娇儿倚在她身侧,扫了一眼花团锦簇的玉台,悄声道,“人这么多,也不知何时能轮到咱们?”沈娇儿也是淮阳侯府长媳,偏偏在这权贵遍地的京城不够看,堪堪扫了这么一眼,便有不下三家公爵府邸的女眷,想必都是慕名而来。

沈妆儿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莫急。”又吩咐身侧的留荷,“快些将香烛果品先去奉上。”留荷先行一步,留下听雨在一侧侍奉。

沈娇儿担心双双坐不住,安排奶娘并厉害的婆子领着她去玩,昨一日隽娘与双双处得极为愉快,满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便两眼冒光看着沈妆儿,沈妆儿失笑,“我正不放心,你跟着去也好。”又遣了三名侍卫跟着,一行人护着小孩儿往后院放生池玩去了。

护驾的王府侍卫长曲毅正是曲风的兄长,早已安排知客僧迎候,来的是一位年纪四十上下的大僧,从袈裟品阶可看出非普通知客僧,沈娇儿便知是沾了沈妆儿的光了。

引着二人入了殿内,先拜了宝相庄严的大佛,旋即去了后院一小佛堂捐香油钱,此事自然是交由留荷等女婢去做,沈娇儿与沈妆儿坐下木塌两侧喝茶,那大僧侯在一旁与二人说话,

“来了几位贵客,灵远师兄正在藏书阁与人看相解签,还请王妃稍待,贫僧已吩咐人去通报,想必无需太久...”

这一开口方知是灵远的师弟灵慧,平日主持寺里的庶务,若非皇家贵客,等闲不必亲自露面。

沈妆儿寻思近来请灵远大师解签看相的不知凡几,她平白插上去,恐遭人埋怨,总之今日能见到,也不必急于一时,道,“既如此,咱们午后再去,也不要为难大师。”

灵慧联想那位的身份,也不是好相与的,既是煜王妃体贴,便顺驴下坡,“王妃宽厚,贫僧代师兄谢过。”

临走前沈娇儿按捺不住问道,“就不知还有哪位贵客?”

灵慧看了沈娇儿一眼,换作平日灵慧是不会透露的,只是碍着沈妆儿在场,不敢隐瞒,便回,“首辅家的王夫人与宁尚书的夫人....”

沈娇儿一惊,连忙噤了声,心里却懊恼着,那夜沈妆儿与宁家生了过节,偏偏今日在这里又撞上了,一时后悔不该扯着沈妆儿来求签。

避开也好。

沈妆儿姐妹打大雄宝殿后殿出来,一同前往观音殿,沈娇儿在菩萨跟前跪了许久,沈妆儿拜了拜佛,趁着沈娇儿跪经的片刻,便去了隔壁的往生堂,祭奠自己故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