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1 / 1)

“气绝而死,仵作初步判断是被捂死的!”

“胡说,我家三公子根本没捂他!”杨三郎的随侍双眼猩红,急得跳了起来,可惜他位卑言轻,压根无人听他的话,捕快见他形容可怖,反而上前将他按住,顺带将嘴给塞了。

常秀山往洞开的堂外望了一眼,天色昏懵一片,京兆府堂前聚满了人,有看热闹的百姓,更有今日参与马球赛的同伴。

“可有人证?”

“有!”同知摆了摆手,捕快当即从庭外带进来几位公子。

常秀山托臂在桌案,重重按捏着额尖,看了四人一眼,“你们来一个人,将今日的事给说道明白...”

大家伙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是一位穿蓝色长衫的年轻公子先开的口,他脸色依然有些发白,抖抖索索道,

“大人,事情原委是这样的,杨三郎前阵子参加武举,得了个第三名,他家里在朝中没门路,恰恰我们这群兄弟中有人结识吏部侍郎府的公子,便邀约一同打马球,想替他引荐引荐,午后杨三郎陪着侍郎府的公子打了一场,侍郎府的公子有事便先回去了,第二场杨三郎便没上场,独独站在场外看着呢,当时姚家的小公子骑马刚好打他身边经过,具体发生了什么,咱们也瞧不清,只看见姚公子到了杨三郎跟前,突然就坠了下去,等咱们蜂拥而上时,他便倒地不起,气绝而亡....”

常秀山听说还牵扯到了侍郎府的公子,浑身冷汗冒了出来,当即身子前倾,

“听你这意思,是杨三郎将人家姚公子拽了下去?”

蓝衣公子被常秀山吓得往后一缩,“不不....我也没看清楚,我...我...”

身侧一少年见他支支吾吾,十分恼火,喝道,“你就别帮杨三郎遮掩了,人就是在他跟前出事的,听闻当年杨家老爷子在战场上与威远侯起过争端,状告威远侯夺他军功,两府向来不和,杨三郎与姚小公子一直不甚对付,今日巴结侍郎府公子不成,便将气撒在姚公子头上,咱们那么多人亲眼瞧着呢,还能冤枉了杨三郎不成?”

常秀山闻言眯起眼,审视着进来的四人,“你们都是亲眼瞧见的?”

“是...姚小公子着实死在杨三郎手里....”

“我也看到了,杨三郎最后还拽着他胸襟骂了几句难听的话....”

常秀山闻言脸色就变了,“放肆,来人,带杨询!”

话落,一小吏从后廊绕了进来,悄悄在常秀山耳边说了几句话,常秀山眉头大皱,

“贵人?什么贵人?”

小吏大汗淋漓往后面指,双唇发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常秀山见他这没出息的模样,气得面色铁青,碍着各方人马满满一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见小吏脸色不同寻常,懊恼地拂袖而起,怒目扫视一周,“先等着,本官马上就来,来人,立即将杨三郎押上!”

匆匆将乌纱帽往头顶一搁,一面斥责小吏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一面提着衣摆疾步往后去。

公堂往后便是京兆尹的正堂,平日几位官员均在此当值,远远地便瞧见正堂灯火通明,侍卫林立,常秀山常年翻看簿籍卷宗,熬坏了一双眼,一时还没瞧清是何人来了,

沿着台阶而下,步入院子正中,堪堪走到正堂台阶下,这才发现堂内当中坐着三人。

乍一眼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狠狠摔了一把头,再定睛一瞧,心窜到了嗓子眼。

当中一人玄色蟒纹常服,衣摆上的金线龙纹五爪飞扬跋扈,端得是身姿如松,气度威赫,不是那太子朱谦又是谁?

其左,一身仙鹤补子,面容清肃如顾,手里扶着一青花茶盏,目光如水朝他投来,竟是当朝内阁首辅王钦。

视线再往太子之右挪去,那人面如冷玉,眉峭如峰,一身红火的飞鱼服,哪怕坐在当朝太子与首辅身侧,依然气势昂然。

居然是东厂提督刘瑾....

常秀山吓得双腿打软,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乌纱帽也跟着栽了下来,他顾不上扶帽,忍不住往西边天瞄了一眼,今日的太阳打哪出来的,平日里他一顺天府尹哪有机会得见里面三尊大佛,今日却齐齐聚在他的正堂?

顺天府这间小庙,哪里容得下这三尊天神?

作者有话说:

朱谦:我最先来的。

王钦:我不小心路过...

默默准备暖手炉的刘瑾:这事我一个手指头就搞定,你们俩都不要碍郡主的眼,有多远滚多远!

第58章

顺天府正堂内灯火明亮, 落针可闻。

刘瑾修长的手指钳着一小桐火箸儿,慢条斯理拨动手炉内的银屑炭,清致的眉眼陷在一片无色的烟火里, 瞧不真切。

自太子册封起, 皇帝已不管朝政,就连锦衣卫都下放到了太子手中,现在手里唯一握着的也就东厂与禁军。案子最先是锦衣卫发现的, 禀了太子,而锦衣卫也归东厂属辖, 探子得报,也会抄一份邸报给东厂, 他一向吩咐沈府的事第一时间告诉他。

朱谦知晓这桩事不奇怪,刘瑾奇怪的是朱谦竟然亲自来了。

郡主不是不待见他么,怎么还敢来。

刘瑾再位高权重,还是皇家的奴婢,论理不该坐在朱谦下方,只因有救驾之功, 朱谦一向看重他, 吩咐他坐,他便只能坐着,兴许朱谦是让他审案的意思。

别看朱谦面上沉肃,心里已打了退堂鼓, 早知刘瑾出面,他就不必来了, 就怕回头传到沈妆儿耳朵里, 怪他插手, 惹她不快。

左侧的王钦更是默默抚了抚额, 他恰巧从都察院的衙门回来,路过顺天府,见门前围了不少百姓,遣人打听得知杀了侯府公子,而凶手正是杨三郎,登时提了个心眼,杨家与姚家有些过节,杨三郎又是沈妆儿的姐夫,王钦担心其中有蹊跷,便寻了个借口从侧门进了顺天府。

踏入院子时,没注意到堂上坐着朱谦,转背吩咐顺天府吏员,将京兆附近诸县的人口簿籍税册给拿来,吏员以为他要查档,胆战心惊,麻溜地去后衙将近三年的簿册全部搬来了正堂。

王钦跟前的长几上便堆满了文籍造册,早晓得朱谦与刘瑾会来,他何至于插一脚,只是话已说出去,造册搬了来,临阵脱逃,不是他的作风,遂硬着头皮坐下。

常秀山连滚带爬地进了厅堂,跪着就没过身,从小吏手中接过乌纱帽,手忙脚乱往头顶一罩,冲朱谦行了跪拜大礼,

“臣见驾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殿下屈尊降贵,不知有何吩咐?”

常秀山揩了揩额尖的汗,诚惶诚恐地磕着头。

脑海飞快思索近来有何公务出了岔子,惹得太子出山,绞尽脑汁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猛然想起同知所说,那杨三郎是前太子妃娘家的女婿,朱谦总不能是为了前连襟的事而来吧?

这不大可能。

那太子妃不是狠狠打了太子的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