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盘踞的树根旁,一抹瘦削的身影孤独依靠,沉默倾听二人的交谈,低垂的眸中,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了的灰暗蔓延。
男女紧紧相拥在一起,微风拂起鬓角,亲密无间,又如此契合,宛如最美的童话,只不过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故事中,掺杂了一个傻瓜。
那时最懵懂无辜的初恋,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碰散了,当少女微笑的朝他递出手的时候,那颗封闭多年的心便已不受控制为她敞开。
安逸其实早就习惯了了周围人带着恶意的眼神,除了她,除了少女,在她说出那句“我相信他”的时候,他简直要被幸福迷花了双眼,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安逸觉得他现在应该挂起一副悲伤的面孔,只是脸上肌肉僵硬得无法动弹。
转身,移动着似要脱力的身体,与二人背道而驰。
他恍然发觉,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铃声响起,宽敞的操场上,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已经来齐,密密麻麻一堆人,他们穿着统一,带着嘲讽不屑看好戏的目光,凝视最前方笔直站立的人影。
他是如此瘦弱,仿佛风一吹就倒,脸上带着常年不见光的苍白,此刻像一个小丑般被众人围观。
楼顶广播声刺耳,安逸低着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周围空的让他想要发抖,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他一人,他感觉到,那些苦苦追求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的离他远去。
夏微微被点到名走出来,站在安逸旁边,看着他,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她心里很愧疚,可她别无选择,只能自我安慰着,她已经跟校领导求过情,安逸今天在这里道了歉,以后最多就是记过再加上被转到普通班,他成绩那么好,现在也还只是高一,影响不会有多大,可徐强不一样,如果她把事实说出来,就算他舅舅是副校长,这件事只怕也不那么好解决。
可她从没有想过,或许是自欺欺人的装作不知道,一个劣迹斑斑的人,甚至是以驱赶的方式离开他原先的群体,当他再进入一个新环境的时候将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与冷眼旁观。
众目睽睽下,安逸终究是抬起头,最后深深凝视对面少女一眼,眸中褪去了全部的波澜。
“夏同学,我很抱歉!”
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沉默的接受着,只是从今往后,心中那扇门再也不会为一个叫夏微微的女孩敞开。
或许是女生天生灵敏的第六感,夏微微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男孩有些变化的态度,曾经眼中看到她就会冒出的温柔炙热消失了,独剩一片空洞冷漠。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不说,可她是喜欢少年用那种仰望的目光看她的。
安逸在怪她吗,为什么,她已经很努力让周围人不要受伤了,难道就因为这点小事,安逸就要忘记以前的所有恩情,记恨上她吗?
或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长,周围人眼神纷纷朝她打量过来,夏微微恍然回神,面上挂起一成不变的温柔笑意。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
她并没有再说“我相信你”这样的话来,无疑是一种承认。
可周围人对她的好感却是更深了,暗道校花脾气就是好,如果换成自己新买的手机被人偷去,这个人还是自己一直关心照顾的,不上去抽他一巴掌都是修养好了。
安逸点头,空气尴尬的沉默着,连带着夏微微也浑身不是滋味。
广播里的声音及时响起,总结性的训斥几句,终于大发慈悲让人下去了。
安逸走在人群中,与这个世界渐行渐远,思绪恍惚着,即使不看,他也能感觉到周围人满含恶意的视线,像一把刀,一下下将他刮的遍体鳞伤。
或许当时他就该明白,当一个人开始卑微乞求着的时候,别人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抛弃和伤害他,而在一个人已经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一点小小的伤痛都足以让他致命。
只可惜,那时未觉!?
第七章 怒火
接到电话的时候,沈北寻人正在沈家祖宅。
作为权力与欲望交织的中心,帝都水有多深没人知道,谁都明白,一旦踏进来,下一秒便有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地狱,可又有多少人前仆后继,不怕死的往里凑?
由于政府早些年的打压,那些传承了数千年的世家早已日益凋零,不复往夕繁华,当然,凭着他们骨子里的腐败与纵情糜烂,这样的情况早晚都会出现。
作为曾经的四大世家之一,沈家无疑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它也确实有过一段衰败的历史,那时,不知多少人在看沈家的好戏,等着它泯然众人的那一刻。
只是直到今日,沈家已成为帝都说一不二的龙头企业、一个体系庞大的经济帝国,那样的情况也始终没有发声,全因为,沈家集团新的管理层出现。
祖宅是世家栖息繁衍的中心地带,只是早在沈家兄弟掌权的那一刻,沈家旁系子弟便被通通赶了出去,为此还有不少人在暗中诟病过。
那么大一片庄园,富丽堂皇,精致典雅,除去仆人管家以外竟只有寥寥几人。
荼靡花摇曳,纯白的花瓣纷纷扬扬,是七月末最美的情怀!
复古装饰的大厅,繁杂精美的吊灯垂下,一面墙上挂着写意的油画,屋内家具摆设尽显雍容华贵,同时又带着一种深沉的压迫与冷清。
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遮挡住了那双锐利深沉的眼,无端生出几分儒雅的意味,靠在沙发上,通身气度仿若从油画中走出的欧洲贵族。
“碰!”
并不怎么和谐的关门声在寂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男人挑眉,合上手中书籍,一举一动都将良好的修养刻进了骨子里。
沈北寻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周身气压很低,脸上阴云密布,那模样就跟被谁刨了祖坟似的。
他心里憋着一团火,脑海中还回荡着少年方才在电话中的虚弱的诉说,那带着脆弱的尾音勾得他心痒痒,没办法,沈三爷就吃这一套。
刚得了个宝贝,自己还没稀罕到手就让别人给欺负了,他要不把那人抽筋扒皮,他就不是沈北寻!
隔这么远,男人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浓浓的杀气,皱眉,却并没有将人叫住。
楼上房门打开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走下来的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稚嫩冷清,穿着得体,带着一种世家贵族养出来的骄矜。
“三哥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男人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眯起,随即轻笑一声,柔和的开口:
“不用管他,他自己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