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靠的很近,哪怕灯光昏暗,他也能清晰从少年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如此透彻。
真有意思,总算知道老三为什么会被少年迷住了,明明接触时间那么少,可他的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被吸引,心中无端再次感叹,可惜呢,被老三先下手了!
悠扬的钢琴曲在大堂内回荡,随着时间拉锯,快速迎来了一个小高潮,指端翻飞,正当众人听得入迷时,突然一个轻颤,节奏很明显的乱了两拍,想不注意都难。
少年脸色有些发白,抿紧双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看那边仿佛亲密无间的二人,心里慌的厉害,手下错误也跟着越来越多,已经到了一种不忍直视的地步。
台下评委们早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他们倒想在沈二爷面前卖个好,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睁眼瞎到指鹿为马吧,以后还想不想在这一行业混了?
沈凌含大脑一片空白,手心也不停冒着虚汗,他接受不了失败,更接受不了旁人的耻笑,他是骄傲的,目中无人的,可他很清楚,这次错的太不应该了,无论怎样坚持都是注定要失败的,以前无比享受的时刻,此刻却觉得倍加难熬,真恨不得时间一眨眼就过去。
沈凌含热爱钢琴吗?
他不知道,应该是喜欢的。
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出生高贵千娇万宠的沈小少爷其实很自卑,是的,从小到大印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容貌普通,智商普通,除了出生似乎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现在想来,幼时那段岁月一直是得过且过的,生活在众人艳羡追捧下的日子,无忧无虑,总会有人为他打点好一切,直到慢慢长大,慢慢了解身边几个兄长是如何如何的优秀,成绩斐然,把他衬托的一无是处。
尤其偷偷喜欢上那个人以后,他就更能体会到这种差距,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一层血缘关系。
所以他拼了命的努力,理解不了就死记硬背,各种精英家教不停,纵使这样,还是有人能靠着所谓的天赋轻易压他一头。
他真的很不甘心!
可是钢琴不一样,那时不过是有感而发的一手,之后获得了多少赞扬与肯定他记不清了,可那样的欢心与心满意得,他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不会忘。
只是因为他沈凌含这个人,而不是为了他的父亲或是兄长,他可以万众瞩目,可以骄傲无比的迎接闪光灯的到来。
多好!
可是这一切,都在今天被那个人给毁了。
是安逸,都是他害的,明知道自己不欢迎,却非要跑过来碍他的眼!
一曲终结,少年脸色难看的下台,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一个修长高大的人影也赶紧跟着离开座位,去了后台。
水龙头里冰凉的液体打在手背,拘了一把泼在脸上,顺着细长的脖颈滑下,衣领有些被打湿,狼狈极了,配合着阴沉沉的面色,半点看不出往日富家贵公子的姿态。
“小含?”
男人磁性的声音突然响在身后,把他吓了一跳,惊慌的转过头,一张前不久才见过的熟悉面容映入眼帘。
“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君晔皱眉,心疼的看着面无人色的少年,他知道以对方高傲的性子此刻怕是极难受的,担心他想不开,所以才没忍住跟了过来,只是临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没事吧!”
沈凌含唇角弧度有些僵硬,良久,深深吸了口气,故作洒脱的开口:
“没事,不过一场小小的失误,算得了什么?”
无奈的叹息,苏君晔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拭去少年脸上湿痕,动作间温柔无比。
“没事就好。”
看得出对方面上的不自然,神态自若的收回手,突然皱眉,想起了另一件事。
“小含,我听说沈家接回来了一个人,你……”
“别给我提他!”
男人话才说到一半,哪知原本沉静的少年却是突然不耐烦起来,满脸嫌恶,隐隐有了几分刻薄之意。
苏君晔心中一沉,天晓得他得知这一消息时心里的震惊,就怕他的少年受了什么委屈,连忙放下手中一切繁琐的事务赶了回来,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一声。
“他做了什么?”
男人声音发冷,其中的阴森寒意昭然若揭,沈凌含却是眸色顿了一下,有些奇怪的注视着男人身后,唇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能做什么?不过是搞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把我们一家弄得鸡犬不宁罢了。”
苏君晔皱眉转头,一眼便发现站在门口的少年。
“没人教过你,不要偷听别人说话吗?”
安逸无辜的眨眼,似乎特别不能理解。
“可是,这里是公共区域,没人教过你,约会老相好的时候要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吗?”
“你……”
沈凌含本来就不是个口舌伶俐的,尤其少年说的难听,一时间竟是被气的哑口无言,身体止不住瑟瑟发抖。
苏君晔脸色很不好看,冷眼瞧着少年,周身气压很低。
“你叫安逸?”
无所谓的点头,算是肯定。
呵,没想到会这么早遇到这个男人,安逸还记得前世他是怎么跟一条疯狗一样咬着自己不放,好像自己无时无刻不想要抢走沈凌含的东西似的。
搞笑,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应该在沈凌含的光辉下一辈子默默无闻,所以,当他开始慢慢摸索着向前行走时,才会招来那么多不善的目光,他早老实下来的,什么梦想追逐,能有一套房子,一张存折,一辆跑车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