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有些古怪难言,在上流社会,这种花些小钱包养几个美人做消遣的事实在太寻常不过了,以少年的容貌,被人当做目标一点都不稀奇。
可对方的身份……
“安同学,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周。”
整理好心情,神态自若的坐在少年对面。
他是沈家的律师,今日来就是为了接这位传说中的私生子,可实际上,却是真正沈家小少爷的男孩。
说来有些古怪,沈家虽然没昭告天下,可也没有刻意隐瞒,十几年前的阴差阳错,两个少年被置换了一生,这件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律师能揣度的,他要做的只是把这少年接回去,以后不管是福是祸,是喜是悲,都与他无关。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很正常。
“昨天在电话里也说的很清楚了,你是前任沈家主的骨肉,这点毋庸置疑。”
男人说着就把手中的文件袋推到少年面前,示意他打开。
安逸只淡淡瞥了一眼,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趣,这些东西,他前世就知道了,不过是一些用机器堆出来的冷冰冰的章程。
“所以,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周岩准备了千言万语,最后成功被少年这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呃,你是沈家人,当然应该回沈家。”
“那走吧!”
少年说着就站起身,示意他出门,周岩这回真彻底被搞蒙了。
“等等,你不需要带些什么吗?”
这反应也太古怪了吧,怎么也不该这么平淡啊!
安逸倒是皱着眉,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缓缓摇头。
“我没什么可带的!”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这世界上的东西,没有任何一样属于他。
“好吧!”
最后,周岩也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为对方实在太过激动,迫不及待到连东西都不愿意拿了。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沈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多少人想拉关系都找不到门路,就算是以私生子的名义回归,可也足够成为人上人,一飞冲天的了,至少不用面对这样被人包养的窘境。
一路无言,沉默的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一草一木都记得如此清晰,安逸心绪很平静,像一面无风的湖,或者,他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那种冰冷了。
少年身形纤细,孤零零站在大门口,一头齐耳短发乌黑柔顺,皮肤是不正常的苍白,仿佛许久没见过阳光似的,细长的眉,美丽的桃花眼黑亮,此刻却像一滩死水般看不出情绪。
风吹乱额前的碎发,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等着别人为他的命运做下宣判。
“吱呀!”
铁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穿着考究的西服从里面走出,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少年,良久,声音冷漠的开口:“进来吧!”
安逸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他的不友好,面上挂起让人舒心的笑容,礼貌的点头,却是自顾自就走了进去,一副全然没把老头放在眼里的做派。
在他身后,徐伯一张老脸铁青,狠狠盯着前面的背影。
鬼知道当他得知真相的时有多震惊,理智上来讲,他确实该忠于沈家真正的血脉,可人总是偏心的,尤其看着自己一手照顾到大的少年整日心神不宁的模样,对面前的人,他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
心里暗道,果然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就是没教养。
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周围是打理精致的花园,正中央一座华丽的喷泉,一眼看去便是贵不可言。
围墙边缘,一簇簇纯白的荼蘼花开的耀眼,安逸脚步微顿,两世的记忆交织,突兀的有些难受。
他曾为了这样的美丽深深停留,却不懂它背后的绝望与颓废。
从盛开到凋零,总是如此短暂,开到荼蘼时,就没有退路了。
正在少年仰头发呆的时候,徐伯也慢吞吞赶了上来,毕竟年纪大了,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年轻人的速度。
“不用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冷哼,明晃晃放在面上的恶意。
就是这样的态度,目空一切的眼神,没有丝毫顾虑,仿佛对待一只阿猫阿狗,确实也是。
所有人都比他清醒,也只有他才会有那么天真的妄想。
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安逸笑了,唇角勾起的弧度明媚,身后万千景色相衬,特别灿烂,朝气蓬勃。
手却死死握紧,指甲陷入肉里,好像连那一点痛苦都感觉不到了。
明明那么努力的想要活的更好,可只要别人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的人生全盘颠覆,他所为之拼命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孩童的过家家。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回来。
为什么这些人要那么自以为是,对啊,他应该应该感恩戴德才是,为什么要不知好歹?
迈开脚步跟在老人身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很痛苦,精神上却又诡异的兴奋着,他真的病了,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