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忘风本来被少年哀求得心软了,毕竟他嗓音嘶哑,哭得那样可怜,但随后一声一声地戚忘风,又让他的心慢慢冷下来。
他们结婚已经将近一年了,中间历经风波,没有一天安稳,这也就罢了
恋爱的时候,他总爱喊他的名字。
但结婚了那么久了,还是不愿意叫老公,也不叫哥哥。
教了那么久,就是教不会。或者说,也不是教不会,只是夏知打心眼里不想这样叫,也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称呼,又或者不是这样,只是夏知打心眼里觉得,戚忘风不配当他哥,也不配当他的丈夫。
大概在夏知心里,戚忘风可以是任何身份的戚忘风,是与他针锋相对的对头,是他讨厌的大学同学,是强迫他的变态,哪怕在四面楚歌,岌岌可危,只能依赖他的时候,也不会是老公,不会是哥哥,依然是戚忘风。
戚忘风就是戚忘风,永远是戚忘风。
而戚忘风是夏知永远可以丢出自己人生的陌路人。
他因为这个名字心动,而今也终于因为这个名字渐生心寒。
他在少年含泪眼瞳的注视下,慢慢地低头,给了他一个吻。
然后在他萌生希冀双瞳中,不容置喙地,摘掉了他的戒指。
“说了叫哥哥。”戚忘风:“怎么总是记不住。”
夏知呆了两秒,随后崩溃了,他去抓戚忘风手上的戒指,“给我……给我!你们这群混蛋!”
戚忘风拿走的不是戒指,是他的希望,他的未来,他趋向正轨的人生
少年号啕大哭,在戚忘风怀里又踢又闹,可男人极其健硕,一只手就能把抱在怀里禁锢得死死的,脚不沾地。
夏知发现没什么用,甚至开始下嘴咬人了,他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戚忘风皮糙肉厚肩膀都被他咬出了血,戚忘风啧了一声,眉头锁着,但没把人扒下来,只是忍着。一边忍,一边听少年从喉咙里传来的呜呜咽咽的闷哭。
宴无微走过来,刚要伸手就被戚忘风攥住了,瞪他:“你干什么?”
宴无微笑嘻嘻,语调轻佻:“帮忙啊。”
夏知听见宴无微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戚忘风的胸膛上,明明还咬着人,戚忘风却感觉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了他的背上,沉沉的,每一滴眼泪都像陨石,把他的铁石心肠砸得坑坑洼洼,不过眨眼工夫,它们就要成了心软的湖泊。
宴无微:“他会消失哦。”
……
戚忘风紧紧抿着唇,握着宴无微手腕的手松开了。
宴无微握住了少年的后脖颈,皮肉相贴的触感令他着迷,他抚了一会儿,只按了一个穴道,少年的嘴巴一下就失了力气,松了嘴,像一只被捏住了死穴的虾子,他又开始哭着挣扎起来,宴无微把人掰过来,就看到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
少年跑出来匆匆忙忙,又在泥里摔了跤,后面跑下来的时候更是顾不得身上。
宴无微瞧着他满脸泥水泪痕的样子,捏住了他的下巴,“哎哟,怎么成这样了?”
夏知用力撇开脸,却被捏得牢牢地,隔着一层手套,夏知甚至感觉到了那粗粝的指尖。
他这个时候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厕所里见到的那个“女人”,他猛然一个激灵,忽而意识到那违和感在哪里了那个女人不可能是宴无微,因为宴无微的手并不像他的脸那样细致完美,他的手是很粗粝的,有疤痕,也有厚厚的枪茧,手套戴在这样一双手上,也绝不会轻易滑脱。
宴无微耐心的把人脸上的眼泪和泥擦干净,露出夏知一张玉似的白粉小脸,他弄得时候少年紧紧抱着戚忘风,却发呆似的愣神,一动也没敢动,宴无微把人脸擦干净后,手套也脏了,他摘掉手套,少年却好似回过神来,又开始挣扎起来
男人一顿,抬起眼,一双鬼魅的眼瞳含笑,“夏哥要乖一点哦……”
少年被那双诡秘眼瞳迷惑,身体抽搐了几下,下一刻,木偶般乖巧下来。
“……”
……乌云缓缓遮蔽了月亮。
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贺澜生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早就知道了黑朱雀戒指的作用不完全。
最开始只是知道能恢复身体,至于顾斯闲说的其他那些,他也不过是当作胡言乱语,天方夜谭。
但出于谨慎,他也没让戚忘风带人出门。
只是最近夏知情绪不大好,他也琢磨着要不要带人出去玩一阵子。
恰好出去酒会谈生意,遇上了顾斯闲。
于是三言两语,几句话功夫,贺澜生便带上了夏知,来了这玉连山。
其实他不太相信顾斯闲的鬼话,会带夏知出来,一是想试试少年是真自闭了还是在装乖。二也是确实在家里关太久了,没病也得关出病来了,三也是找人做做戏,吓唬吓唬人,让夏知老实点,第四,才是想试试那个破戒指,是不是真如顾斯闲说得那样玄乎。
他本来想看顾斯闲这个日本来的气定神闲的傻佬帽出丑,但结果倒真是完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操……”贺澜生低声骂了一句。
他以为顾斯闲是在胡言乱语,才会试上一试……夏知那副要消失的样子,他也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这一遭不闹还好,夏知在别墅里待着,应付一下他们俩。
闹这一遭……
以后要吃的苦头,不会少了。
……
年轻的僧人望着被乌云长久遮蔽的月亮,轻轻合掌。
“阿弥陀佛。”
他的影子落在大片大片的红花石蒜上,晚风吹动,花朵摇晃着细长的鲜红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