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群商人都是从哪儿来的,估计是语言不通导致交易过程中出现了什么误会。
但无商不奸,既然商品可以卖出高价,他们自然就没有解释误会的必要。
若不是今天他偶然发现,还不知赫勒的巫师们要继续“暴殄天物”到什么时候。
谢晏扼腕叹息,怪不得自己的包上也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他当时还以为自己饿出幻觉了呢。
还有额里赤喝的那碗汤药,大概也加了些香料进去。
有些香料确实是可以入药的,所以也不算完全用错吧,但只要有了这些香料,能做出更好吃的食物,谢晏倒是能考虑再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帮这群倒霉的赫勒人一把,就当日行一善了。
乌伊尔一路驱马回到王庭,战场似乎已经转移,只见从前安宁繁荣的聚居地一片冷清,空气中还有未散去的血腥味和焚烧后的刺鼻气味。
残损的毡帐外残骸满地,有他的同族同胞,也有可恨的黑赫勒,还有死去的战马尸体,天空中秃鹫盘旋,哀哀鸣叫。
但从那马匹光秃秃的后背来看,应是黑赫勒人的战马,而他们有可敦发明的马鞍和马镫,又有阿斯尔这样强大的首领,一定能赶走可恶的哈日赫勒,将来也定能报仇雪恨,过上真正安定的生活。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乌伊尔穿过狼藉的广场,径直来到首领的大帐,按照谢晏所说的位置,找到了他的背包。
而后便一刻都不敢停留,谨慎地观察着四周有无敌人窥伺,将那珍贵的包裹死死护在怀里,策马飞奔赶往可敦与族人避难的山林。
乌伊尔带回了谢晏的降落伞包,谢晏忙从中找出药品包,发现里面不仅有布洛芬和云南白药,竟然还有一盒阿莫西林片!
阿莫西林是广谱青霉素类抗生素,和青霉素的作用机制相似,能够治疗细菌感染,用在额里赤身上无疑更加对症。
杀菌消炎、止痛退烧的药都有了,只要额里赤不对青霉素过敏,他还是有很大概率能够活下来的。
谢晏喜形于色,按照说明书取了药片给昏迷中的病人喂下去。
感谢现代医学,药效堪称立竿见影,约莫一小时后,额里赤就退了烧。
再到晚间,他便又幽幽醒转过来。
望见围着自己的战友、巫医和可敦,眼神中还带着迷茫,声音沙哑地问:“我这是……到天国了吗?为什么,你们也来了?”
“难道、难道我们输给了哈日赫勒……”
铁骨铮铮的汉子想到这个可能性,哇的一声就快要哭出来。
乌伊尔又哭又笑地瞪他一眼:“傻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有阿斯尔首领在,我们怎么可能会输?”
“你没死!可敦又把你给救活了!”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交代一下背景,阿斯尔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第0015章 蒸馏酒精
谢晏用“神药”救回了濒死的额里赤,这事在避难的族人中不胫而走。
加上那几个亲眼见证的赫勒战士卖力宣扬,小部分事实夹杂着大量“艺术夸张”,本就笃信谢晏是天降神使的赫勒人更认为他能起死回生。
甚至有人偷偷用木头刻起他的塑像,早晚礼拜、祈求保佑,好在那塑像雕刻得粗陋,不大看得出人形,谢晏看见也不晓得是自己,否则怕是又要尴尬得脚趾抓地了。
陆陆续续又有人自发给他送来食物供奉,因撤离仓促,平民们带的口粮并不多,左不过就是些肉干和粗面饼,这些谢晏曾经十分嫌弃的东西,却已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吃食。
望着那一双双殷切而真诚的眼睛,谢晏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先佯装收下,再拜托乌伊尔等人又找机会散发回去,免得有族人饿了肚子。
即使这样,也还是会有食物短缺。
谢晏就曾看到一个还不及他大腿高的小女孩儿,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手里的饼子流口水。
那女孩儿生得浓眉大眼,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虽然很旧,却也收拾得很整齐,一头乌发被仔细地扎成一股股小辫子,没有金饰宝石,便用彩色的细绳点缀,看得出是被捧在手心里珍爱的孩子。
只是仓皇逃难后,脸颊边蹭上了脏污,像只小花猫似的,看起来很是可怜。
谢晏最见不得小孩子受苦,半蹲下身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塞进小女孩儿手里,还把腰间的水囊也解下来给她,问她说:“你的家人呢?”
女孩儿眨了眨眼,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一边摇头,一边大口咬上干巴巴的面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谢晏沉默地垂下眼,摸着她柔软的发顶,对那穷凶极恶的“黑赫勒”又多了几分厌恶。
在山林里躲藏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对养尊处优惯了的谢晏来说,吃喝拉撒睡都是问题,但如今大敌当前,保住小命最重要,到底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一直等到第七天,额里赤的伤势已经稳定,谢晏把那天捡到的小女孩儿交给萨娜她们照顾,现下正在研究从通天巫那里讨来的香料,连菜谱都想出了一大串,终于有骑兵赶来报信。
来势汹汹的黑赫勒已被阿斯尔率领众骑打退,这一战大捷,伤亡比起以往也少之又少。
谢晏做出来的马鞍和马镫在其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大幅加强,打了那群黑赫勒一个措手不及。
“既是赢了,怎么不见你们首领?”
谢晏朝那骑兵队伍中望了又望,始终没瞧见苏布达标志性的白色身影,还有那个往常恨不得一见自己就扑上来野人。
那报信的战士道:“回禀可敦,哈日赫勒主将那钦携残兵溃逃,首领带精锐追击,尚未归来,命我等先接可敦与族众回王庭安置。”
“追什么追,穷寇莫追懂不懂……”
谢晏收回视线,忍不住嘀咕了几句。
这野人也真是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他谢晏在,还怕打不过区区一个原始部落么?
腹诽完才发觉自己竟在为那人担心,又甩甩脑袋把这多余的想法赶出脑海。
四散躲避的族人陆续回到聚居地,留守王庭的守卫们初步打扫过战场,虽已不见残肢与尸骸,沁入土壤的血污却仍历历在目,四处可见被烧毁的毡帐,曾经在风中飘扬的五彩经幡亦被鲜血浸湿,被马蹄踏入污泥中,与当初岁月静好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年老的牧羊人眼含热泪亲吻脚下烧焦的土地,与家人在混乱中失散又重聚的母女抱头痛哭,白发苍苍的老妪在残破的毡房前唱起悲歌,悠远的长调被风带去更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