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温阮的话音刚落，赤红着脸的温立刑狠狠摔了那只托人海淘回来价格不菲的骨瓷杯。

茶水四溅，碎瓷片炸了满地，甚至有两三片划到了Omega的脚腕，但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包括温阮自己。

“你，你……”

温立刑胸口起伏不断，指着温阮无辜却坚定的面容，眼色森然：“混账东西！你心里还有礼义廉耻吗？温家十几年就教会了你这些？！”

温立刑大概气昏头了，顾不上其他，喊了好几声让家佣阿姨去拿他的拐杖，接过后用力捶了捶地面，就要朝外走。

“爸！”

“爸爸，你要做什么！”

温毓和温阮匆忙起身去拉，温立刑不为所动，坚持着甩开他们俩的手，“统统给我放开，既然陆腾不会教，那我要好好替陆腾教训教训他的儿子，老畜牲生出个小畜牲，祸害完素月还要来祸害我儿子，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放过她的血脉！”

第二十四章 无法言喻的过失和父爱

一场闹剧在温毓极力的劝和下收了尾，少年人有少年人的脾气，温阮和两人说不通，气呼呼地甩下话，头也不回地把自己关在了房间。温立刑看着小儿子瘦弱又形似妻子年轻时的背影，叹了口气。

“爸，您也别全怪阮阮了。”温毓搀扶着对方坐下，替他抚了抚背，又叫家佣重新上了杯茶，“需要让阿姨帮您拿药吗？”

“哎，小孩儿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我这做父亲的，说出来的话也不管用。”温立刑摆摆手，大约是说话时岔了气，剧烈咳嗽起来：“不…不用，不用麻烦了。”

两人无言对坐了一会儿，还是温毓先打破沉默：“阮阮不懂事，他也不知道您身体状况和病情，说得都是一时的气话，您别放心上。”

“我哪能不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在某种程度上我的确没给予他一个完整的童年。”温立刑呷了口热茶，顺了顺胸口的气，缓缓道：“他自小失去母亲，你对他再多的关怀和爱都是出于兄弟姐妹的感情，这两点从本质上来讲就不同。”

“他怪我们陪伴他的时间少，当初你们母亲去世得突然，公司又有那么多事急着处理，也不是说扔下就能扔下的。”温立刑看着茶杯中冒出的氤氲雾气，不知透过它看见了什么，多年前的Alpha在商业场上叱咤风云，如今却眼圈渐红，“如果素月还在世，定要骂我管孩子管得太多，瞎操心。”

温阮刚才的话确确实实如一把利剑插在了老父亲的心上，他怪温立刑未真正关怀过自己一次，从小到大的家长会，家长出席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么是没人参加，要么就是已经成年的姐姐替他出席。

再往后数，温阮分化成Omega那天还在学校上课，生理课上的知识不足以让十三四岁的小孩儿明白自己的处境，而家里的长辈全是Alpha，根本从未和他讲解过分化要注意的事项。被班主任带进医务室的温阮哭得眼睛都肿了，少年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恐惧，可无论是温立刑，温毓，还是两个读高中的哥哥，自始自终没人接通他的电话。

Omega的分化本就难熬，第一次的结合热来势汹汹，不仅仅是腺体发热鼓胀，身体上遭受到的反应更加痛苦，温阮分化期间不但没有家人的陪伴和安慰，有的也只是冰冷的针头和医务室充满消毒气味的病床。

温阮无疑是温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掌中宝，温立刑更是宠他宠得没边儿，可物质上的宠爱再好再多，也抵不过温立刑本人陪在未成年的温阮身边。

结合热被抑制剂暂时压下，医务室医生叮嘱温阮晚上若有发热的现象需要再注射一次抑制剂，分化后的Omega对周围的气味异常敏感，夏天的汗味，同学身上的各种气味，有不会控制自身信息素的Alpha，也有未贴信息素隔离贴，离分化期很近的Omega的味道。

温阮鼻尖充斥着各种各样陌生且刺激性的气味，大脑隐隐作痛，后颈的腺体未发育完全，却鼓起了一个小包。

终于熬到了放学，温阮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学校，本该停着接送自己的私家车的位置空空荡荡，原地等了近乎二十分钟，温阮才拿出手机拨通温立刑的电话。

铃声在响了半分钟后被对面接起，温立刑带有歉意的声音出现在温阮耳边：“抱歉啊阮阮，公司有事爸爸临时调走了司机，姐姐应该在来接你的路上了。”

温阮挠了挠被汗水滑过的脸颊，站到了阴凉地，没有一丝埋怨地说了声“好”。

电话挂断后又等了半小时，低电量的手机即将自动关机，然而温阮的视线里并没有出现温毓的身影。

夏日的气温炎热，街道吵吵闹闹，三五成群走出校门的学生渐渐变少，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温阮愈发头昏脑胀，身体里莫名升起一股热潮，手软脚软的甚至站不动。

刚分化的小Omega在Alpha眼里无疑是等待品尝的甜点，温阮对此毫不自知，奶香味的信息素飘的周围全是，小孩儿蹲靠在车位旁的树荫底下，不远处闻着味儿寻过来的几个地痞小混混紧紧盯着晕晕乎乎的Omega。

温阮还以为是天气热的关系，手当作扇子似地在脸颊边扇风，可热度不降反增。就在身后的混混准备逼近小孩儿时，温阮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宽大的手。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温阮循声抬头，来人背对着刺眼的阳光，令温阮一时没看清对方的长相。

温阮听他说完，摇了摇头，蹲在地上的他往后退了一小步，脸上写满了对男人的警惕，“不要，我要在这里等姐姐。”

温立刑回了房间并没开灯，而是步子没有停顿地走到床边，开了壁灯，他拿起床头柜上自己与妻子林素月的合照。昏暗的下妻子姣好的容颜唤回了温立刑许多珍藏下心底的记忆。

多年未流过泪的铁血Alpha湿了眼眶，时光磨平了年轻气盛的棱角，指腹轻轻抚摸着照片里林素月的脸，低声喃喃：“素月，我……你说我到底是不是做错了？阮阮身上不愧是流着你的血，他……他竟然和你一样，喜欢上了陆家的人，那人还是陆腾的儿子。”

林素月当年选择温立刑的理由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在陆腾看来是自己带林素月认识了温立刑，从而导致两人暗生情愫并且交往，可实则恰恰相反，就连陆腾自己或许都不清楚，曾经的林素月在发生意外之前其实喜欢过他。

照片中的女人给不了温立刑答案，滚烫的泪水滴滴落在了相片上，离林素月的死过了将近二十年，温立刑却一直未再另娶妻子。

四个孩子也已一一长大成人，年近半百的Alpha每到了夜深人静，拿着与妻子的合照，总会翻出些年轻时的回忆，时常自言自语，像是在说给自己，亦像是说给对方听。

第二十五章 温立刑：给我滚！

温阮回了房间才发现脚腕边上被陶瓷碎片划破的伤口，血液已经凝住，可疼痛感依旧侵袭着他大脑的神经。Omega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向来想不通为何一直宠爱他的父亲在对待陆恩霆的事情上如此严厉。

没人是错的，而陆恩霆更没有错，喜欢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能用三言两语说得清楚，只不过他恰巧喜欢的人是陆腾的儿子罢了。

温阮吸了吸鼻子，仰躺在床上对着头顶的吊灯，鼻尖忽然涌上一阵酸涩，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想见叔叔，想闻叔叔的信息素，想让叔叔抱。

明明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卧室，房间内的陈设也是十年如一日的熟悉，无论是书桌上一家五口人的合照还是床上的毛绒玩偶，都和他离开前一样。可一旦没了陆恩霆身上的Alpha信息素，一切就显得陌生起来。

过了会儿Alpha打来了视频通话，温阮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按下接通后屏幕中跳出了陆恩霆的脸，温阮盯着Alpha看了几秒，刚别憋回去的哭意终究没忍住，如决堤般的河水似的倾泻而下。

陆恩霆几乎是瞬间明白了温阮和温立刑“谈判”的结果，单看小孩儿崩溃的情绪，就知道并不乐观。

Alpha只好先安慰起自己的小Omega，再做了一系列保证，肯定会让温立刑松口同意两人的事才算完。

男人在温阮心中的形象高大，没人能比得上，因为无论犯了什么错，陆恩霆都能替他快速找到对应解决的方法。但其实Alpha自己都没底，毕竟对方是温立刑，不是什么项目合作方，在处理老丈人的关系时总不能拿生意场上的那套规矩用在对方身上。

他也想和温立刑面对面坐下，两人开诚布公地谈谈双方各自的看法和建议，但温立刑似乎连最基础的面谈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直接给他判了无期徒刑。

“叔叔……”温阮瘪着嘴，轻轻叫他。

小孩儿的情绪显而易见，陆恩霆“恩”了一声，柔声哄道：“别想那么多，任何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这条路就是另外一条路，明天我再上门正式拜访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