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玠跪在龙榻前,神色冰凉,周身浸发出一股深寒。他并不知道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他方才还对他说了那般违逆的话。
阿七跪在沈玠身后,此时的他全然褪去了昔时流浪街头的苍白瘦弱,锦衣华服下的身姿俊俏挺拔,举手投足间俨然带着天家的高傲与清贵。
他亦面无表情,只是淡漠地规劝沈玠:“皇叔,不要过于自责。”
一直贴身服侍皇帝的老太监李公公睁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阿七,皇帝对小世子百般宠爱,赏赐他琼楼玉宇,金山银山,甚至放下繁杂政事,陪他在书房读书。亦不顾天子之尊,扮做老顽童,陪世子嬉戏打闹。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可谓盛宠。
他常常在金銮殿中听到祖孙耳语,世子天真可爱,童言无忌:皇爷爷是全天下最英明的君主,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爷爷。
天子龙颜大悦。
而如今皇上病重,一向倨傲清冷的小王爷尚脸色凄凄,泫然欲泣,小世子竟能如此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这个孩子的城府,恐怕极深。
李公公垂下眼睑,并不敢将内心的疑虑表露出来,皇帝一旦驾崩,新君必然在王爷和世子中任选其一。他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敢公然同小世子对着干。
老太医们皆束手无策,查不清皇帝究竟得了什么病症,眼见着隐忍不发的小王爷眼中渐渐泛起怒意,纷纷下跪求饶。
沈玠只漠然睨了他们一眼,命人去王府请老国师,但如他所料那般,国师断然拒绝进宫为皇帝诊治。
沈玠无奈,又命人去浮山寺请清原大师,清原的弟子告知宫人,清原早已离开浮山寺,下山云游四海。
阿七见沈玠颓然,安慰道:“皇叔,生死有命。”
沈玠抬起头,俊秀的眉目卷着深深疲倦,黑色的瞳孔周围尽是血丝,他涩然道:“阿衡,你想当皇帝吗?”
阿七认真想了会儿,先是摇了摇头,复又点点头:“我想当皇帝,这样才能好好保护阿姊。”
沈玠笑了,无悲无喜:“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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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
熙宁十八年,皇帝因病崩殂,年仅十岁的魏王世子继位,改国号为鸣安,七王爷为摄政王,辅管朝政。
国丧期间,近支宗室二十七个月内,远支宗室及在京王公大臣一年之内,不许嫁娶;二十七个月内不许作乐宴会。在京军民百姓,男去冠缨、女去首饰,素服二十七天,不准祭祀,一百日内不许嫁娶和作乐。
关泠已经足足两个月未见到沈玠。她曾经打扮成太监模样,混进宫里,只远远看到沈玠坐在金銮殿中,面色清冷,怒斥百官。
她站在殿外,驻足凝视,偶然间瞥到他略带着凉意的目光投来,只是一瞬,无波无澜,让她怔然间以为是错觉。
先帝一去,沈玠在此间已无父无母,关泠有些怅然地觉着,只是数日不见,他似乎变了很多很多。
她虽迟钝,也能明晃晃地发现他们两个之间的不对劲。
她怜惜他丧父之痛,想陪在他身边,一同抵受这落寞煎熬。他却把自己困在深宫中,以政务繁忙为由拒绝了她。
关泠无可奈何,转而去找阿七,她本以为新君即位,百废待兴,当是抽不出身来见她。阿七却推开太监宫女们的拥簇,在瑶华宫会见了他的阿姊。
她抬首看着阿七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清隽俊逸,相貌堂堂,因年岁不足,眉眼尚未沉稳,却也将天子之风端得十分秉正。
“阿姊!”阿七见到关泠,喜上眉梢,差点欢喜着向她扑过来。
关泠眉头一皱,不露声色地侧身躲开:“臣女参见皇上。”
“阿姊不许跪我。”阿七眼中的笑意湮去大半,制止住对他行礼的关泠,“我说了,如果我是皇帝,阿姊就是长公主,永远高我一截。”
关泠笑了,不以为意:“童言无忌。”
“我是认真的。”阿七四处顾盼,似要寻找笔墨纸砚,当场就将长公主的名分赐给关泠。
她纠正他:“皇上应该自称朕,亦或孤。”
“皇叔在你面前也自称本王吗?”阿七问道。
关泠微微一愣,想了片刻,道:“他大部分时间,只用‘我’。偶尔,也会忘了改口。”
阿七没有接话,关泠面有犹豫,问他:“他这些时日,都住在宫里吗?”她去过王府许多次,从未见到过他。
阿七点点头:“皇叔似乎很伤心,每天夜里都要去皇爷爷生前的寝殿待上一个时辰。”
关泠心口微涩,垂下眼眸不再追问。
夜里,她躲过巡逻的禁军,悄悄潜入无心殿,将自己的身影掩入冗长的窗帷之下。
老皇帝辞世没多久,殿内灯火昏黄,桌几上摆着贡品,红烛滚泪,摒气潜听,似乎还有僧人们咿咿呀呀的招魂之音,令人毛骨悚然。
思及前生皇帝的所作所为,她后背发凉,觉着这地方比阴曹地府还要恐怖三分,只希望沈玠能够快些到来。
“吱呀”一声,宫门被人缓缓推开,关泠看到来人,一时之间泪盈于睫。他清瘦了许多,眼色黯淡苍白,令人忍不住鼻酸。
她如一只乳燕,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肩膀:“沈玠……”
沈玠身子僵直,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眼里的惊愕只出现一瞬,随后便被冰寒覆盖。他正欲推开她,手指却在触到她的腰上时缓缓顿住,良久,他有些悲凉地开口:“你瘦了。”
“我很想你。”她将脸埋在他胸口,声音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