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重来一次,还是只能以这般凄惨的结局收场吗?
关泠暂时寻不到破解之法,她唯一可以改变的是,这一世,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要陪在他身边,同他一起面对。
她苦思冥想,不得其法,为此郁郁不乐数日,又因在封狼山卧雪受了风寒,回来后大病一场。
宁葭的病尚未痊愈,还在浮山寺里调养身体,关泠又病倒了,宁老夫人心疼不已,整日诵经念佛,唯求两位掌珠早日病愈。
夜里关泠躺在榻上,抬眼看床顶的提花灯,目光有些模糊,忽而听到一阵隐秘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警惕地睁大双眼,厢房门窗处并未有任何动静。
她疑心是自己过于敏感,因为前世的记忆还盘旋在脑海里而变得格外风声鹤唳。她放下心来,闭上眼睛,欲沉沉睡去,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周身被一种强烈的气场笼罩。
她睁开眼,一张白皙俊秀的玉颜抵在她面前,五官俊美而逼近,挺拔的鼻梁几乎轻轻刮蹭着她的鼻尖。
“啊!”关泠显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去挥打那张脸,手腕却被人紧紧捏住,挣扎不得。
沈玠低低一笑,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弹:“真的病傻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听说她终于从西疆回来,便想见一见她,奈何自己和相府之间的关系特殊,需要避嫌,只得夜里飞檐走壁,似做贼般偷偷潜入她的闺房,没想到会吓到她。
沈玠估摸着她的性子,料定她会恶狠狠地教训自己一顿,却猝不及防地叫人紧紧抱住,整张脸被迫贴进她温香软玉的一对酥胸里,霎时口干舌燥,面红如血。
他内心挣扎了许久,选择屈服,任由她轻薄自己,后来反客为主,轻嗅她身上馥郁的女子甘甜,长睫微微颤动。
良久,圈住他后颈的手臂渐渐松开,沈玠恋恋不舍地抬起头,触上她那一对水雾朦胧的泪眼,脸上的绯红退却,转为关心道:“你怎么见到本王就哭了呢?”
在玉生烟的时候是这样,在王府里同他和衣而眠,做了一场梦也是哭着醒过来,如今回到自己家里,见到他时,她还是泪眼朦胧。
关泠想起前生种种,垂眸含泪道:“臣妾太想念王爷。”
说罢两人俱是一惊,她自己先反应过来,此时她并未嫁给沈玠,在他面前自称臣妾,不仅有失身份,并且实在……实在是太丢人了。
关泠将头埋进枕头里,双颊红透,不肯再面对沈玠。
沈玠因她这声亲昵称呼愣了片刻,须臾唇角止不住上扬,从层层的被子里将她剥出来,抱在怀里,捏着她的下巴追问:“你刚刚说自己是谁,再说一遍听听。”
两人纠缠许久,她愈是避而不谈,他愈是寻根问底,最后关泠恼羞成怒,指着紧闭的门口:“你出去!”
沈玠寻机在她脸上啄了一口,见好就收,若无其事地将她凌乱的碎发拢至耳后,整个人几乎也要随她躺在床上了。
他起身将自己的衣袍摆正,转过身时,已经毫无方才的孟浪,一本正经同她道:“好了,已经不早了,你好好养病,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关泠面露不舍,声音里也蓄满委屈,像只猫儿似的在他心口轻挠:“你才刚来没多久……”
沈玠无奈摇头,眉眼里盛满笑意,语气宠溺:“你到底是要我走还是留下?”
关泠知他明知故问,却不想再如同过去那般口是心非,处处同他怄气,她无比诚实地告诉他:“我要你留下。”
说罢她悄悄挪至里侧,将大半张床的位置腾出来,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音色亦十分缱绻,“我要你陪我一起睡觉。”
沈玠轻轻咳了一声,目光犹疑,其实有些心动,仍旧摇头道:“咱们还没正式成婚,这样不好。”
关泠背过身去,佯装生气:“你现在若是走出了这扇门,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他坐在她身边,妥协了一大步,俯下身轻抚她的肩膀,柔声哄她:“我今天晚上不走了,坐在这里陪你,行不行?”
“不行,你过去都是抱着我一起睡觉的。”她缩着脖子,忸怩的很,不肯让他碰。
沈玠啼笑皆非:“天地良心,我几时天天抱着你睡觉了?”
“哼,忘恩负义,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0069 身世
那日沈玠还是抵受住了美人的蛊惑,只抱着她睡了一觉,关泠知道他的心结,也不再步步相逼。
此时的沈玠,仍然没有把握能够给她一生一世的承诺,他怕他最后还是不得善终,亦会使她牵连受累。
在黑暗之中,她伸手抚摸他恬静温顺的睡颜,声若蚊蝇地喃喃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始终都希望我长命百岁,一生健康无虞,但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和你一同赴死。你用祈灵玉为我逆天改命时,亦未问过我,若你不在了,我又如何能安然麻木地去享受,用你的性命换回来的长命百岁?”
沈玠睁开黑眸,听得并不十分真切,他知道她仍旧耿耿于怀他一直不肯碰她的事情,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尽管身体里炙热难忍,仍旧维护着最后一丝清明,只吻了吻她的唇,开口同她解释。
“我自小和三哥三嫂一起长大,曾经十分艳羡他二人之间的感情。他们成婚后,父皇和母妃逼迫三哥纳了许多姬妾,后来三哥常常在我面前诉苦,他说这一生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娶了三嫂。”
沈毓道:“阿芷平生夙愿,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年少时本王大言不惭,对她许下了这样的重诺。后来,恩爱成昨,夫妻离心,她再不肯原谅我,皆是本王作茧自缚。”
关泠默默听完,将手掌轻轻放在沈玠胸口,指尖在他心头盘旋。她明白,在他的心里的阴霾,比沈毓沉重千倍万倍。沈毓后悔的是耽误了司徒芷一生的幸福,沈玠害怕的却是皇帝会伤害到她的性命。
前世里各个皇子身边,除了有一位身份尊贵的正妻,皆有许许多多数不尽的侧妃姬妾。沈玠同她成婚四年,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前生毫无知觉,如今想来,他那时必然是承受了许多压力,才保全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
关泠思及于此,不觉扬起唇角,将沈玠搂得更紧。
罢了,来日方长,她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阿七被人接到长安,听闻关泠身体抱恙,央求陆渐之带他去相府看她。陆渐之一向极有耐心,却也受不了这孩子每时每刻的胡搅蛮缠,只得点头同意,吩咐他在相府要处处小心谨慎,不可任性胡闹,惹是生非。
在沈玠每天晚上飞檐走壁的悉心照料之下,关泠心疾痊愈,身子也渐渐好转。几日下来,沈玠眼周青黑,俊颜微颓,她倒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阿七见关泠好转,央她带他去长安街市游玩,关泠心情甚好,点头允诺。恰好宁葭亦大病初愈,便换装随他们一道同行。
一路上阿七握着关泠的手,拉着她穿梭于大街小巷,这儿买了一块糖人,那边看了一场皮影,早已将陆渐之和宁葭二人抛在脑后。
阿七来到长安后,因无名无姓,被陆渐之安排住在浮山寺中,等关泠回来再一同商量,为他寻觅一处居所。
于是阿七便和宁葭相处了几日,宁葭十分喜欢这个孩子,关泠死性不改,试探问阿七:“你觉得我和宁葭姐姐哪个更貌美?”
阿七瞧着她的眼色:“当然是阿泠姐姐。”
关泠掩唇一笑:“哪个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