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和他的对话框,上次的聊天依然是她作结尾的,一句没有得到回复的“晚安”。
想起陆向珩也在现场,应该知道事情原貌……而且他应该也不会在意她和谁相处这件事,主动去解释可能还会显得自己自作多情,周弥音还是关掉对话框,拿出一张新的语文卷子开始写。
她还是很能自得其乐的,就算是做无聊的语文试卷,也能自己找到继续做下去的乐趣在卷子里尽可能地找到陆向珩名字里的汉字,然后轻轻用铅笔圈起来。
老师检查的时候只会看她有没有写完,这些圈出来的小痕迹根本不会被注意到,而且也容易瞒混过去。
她每次找完整张卷子,看到那些被标出的胖胖的小圆圈,总有一种觉得自己没有浪费时间的满足感。对应的,有的时候找遍卷子也没有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就会显得郁闷,继续做下一张开始新的一轮,提高了自己做卷子的积极性。
还没做完前五道选择题,一旁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微信消息。
周弥音写下答案,很快拿起手机解锁扫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
……微信运动。
她也说不好自己想不想陆向珩问她论坛的那件事,她心里大概也清楚陆向珩是不会问这件事的,他不喜欢涉足别人的事。而且她和司熏的关系他也清楚,那天他也在场,再拿个语焉不详的视频来质问,周弥音都会怀疑他是不是被盗号了或者食物中毒出现幻觉了。
……但是。
但是还是想他来问,就算奇怪,也想有一种被关注的感觉。
周弥音觉得自己有些病态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遇到他之后好像所有矜持的涵养都被胃酸消化了一般,实际上她从小到大也没有这种类似“恒星”一般的存在,越想接近越被其温度烫伤。
每当你以为自己已经登陆,但实际上还没穿过风层,斥力引力共同发作,置在其中总是会被自己的体量给弄得迷茫也许她都不能算上行星,只是微小的粒子,或者是一块焦黑熄灭的陨石,甚至来不及完成星轨,就坠落在风焰之中席卷殆尽。
周弥音甚至对视频是有期许的,拿起手机后她往下翻了好几个相关视频,直到翻完都没有翻到她和陆向珩单独同框的视频,她有些失望地叹气。
好歹是自己投进篮的直拍,她长按下载了视频,截了时长把投篮的那一幕发到了家庭群里。存在时差,但时间刚好能让在群里的爸爸妈妈看到两个人被她强制安排下载了微信,复刻了中国家庭人手一个的家庭群还是保洁阿姨教的她如何建群,并修改群名相亲相爱一家人。
转发完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返回论坛里给帖子点了赞,为了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周弥音还在评论下面回了几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关上手机写完卷子后周弥音就睡了,完全没预想到她这一尊重行为在一个星期四的晚上将事件又推向一轮高潮注册的时候她没换昵称名,在一众乱七八糟的ID名称中,“周弥音”三个字摆在那里,格外引人瞩目。
周五早上起来的时候,周弥音打开手机静音和免打扰,一堆消息跳出来的时候还把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或者睡过头了,定睛一看起床时间还比平时的闹钟早了一些,她这才放心地点开点开那一堆通知。
都是点赞和关注的消息,很少有回复评论她的,有也是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评论,没在意的必要,她扫了一眼就关掉屏幕继续认真刷牙。
一切都发生得稀松平常,从洗漱好吃吐司牛奶,七点下楼被司机送去学校,中途的时候她还眯了小一会,到学校也没发现少带什么,她收好包从东门停车场穿进学校,门卫例行公事检查了她的走读卡,一路上稀稀疏疏,没遇见几个人。
直到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在她位置后面的谢馨予轻轻扯了扯她的校服外套,问她昨晚睡得还好吗。
当然睡得好,周弥音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一边从包里拿出昨天布置的化学作业交给组长,一边回复说:“还好。”
后桌欲言又止,因为她没说“还好,怎么了?”而是“还好”,她以为周弥音不想继续她想问的这个话题,于是只能憋回自己想问的话,笑了笑说:“那就好。”
“谁英语卷子借我抄一下,快快快,姑奶奶。”前桌的齐樊英还在分秒必争地埋头补卷子,正被大篇大篇的阅读理解弄得心烦,看到周弥音来了就像看到亲人一般,实际也这么喊了地从她手里接过写好的英语卷子,动作毫不客气,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话音未落就开始奋笔疾书。
周弥音觉得好笑,把作业交完后去教室外的直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准备一会上课的时候喝。
教室里的那几个位置空荡荡的,竞赛班的人又重新回实验楼上课了,听说一会下午有布榜,为了激励学生的学习热情,下午第四节课整个年级要去小礼堂开颁奖仪式,于是今天教室里的大家都按照要求穿着整齐的礼服,看起来比平时整齐不少。
回来时刚刚还在忘我学习的前桌已经补好了卷子,和她比出一个ok的手势:“卷子我已经帮你交啦。”
周弥音也笑着回了一个ok的手势,把水杯挂在桌子旁,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平时上课的教室是单人单桌,只有走班的教室可能需要容纳体量更大的学生才设置的同桌,所以她平时讲话最多的就是前后桌,特别是齐樊英,人开朗得不行经常主动转身回来和周弥音搭话,一开始她还会偶尔回避,后来知道他对女生不感兴趣后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周弥音看着眼前的齐樊英,开朗、黑皮、一看起来就很暖和健康的类型,实际上才是她之前认定的取向狙击点,可能是因为自己缺少什么就格外期待和欣羡什么,她对这种男生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
但十几年以来一直保持单身的原因也是因为一般这种男生不会觉得周弥音会喜欢自己,他们也不太感冒这种体弱肤白温声细语的类型,尤其是在国外,她能收到的情书大都会用精致的火漆和信纸,像齐樊英这种大大咧咧用考完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折飞机送给她的……绝无仅有。
他写完卷子后终于有机会来和她说话了,他伸出拇指,比了一个向上的手势,问周弥音:“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周弥音歪歪头,一边拆开牛奶包装一边回答好像在大家看来都有点弱智的问题:“不就是好的意思吗,认可,good。”她随即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竖起来的是大拇指而不是中指,又点了点表示确定。
“还有其他意思没?比如说反讽,不屑啥的。”齐樊英继续追问,往前凑近,好像是在观察她的神情有没有问题。
一只大黑狗咕溜着眼睛看你,周弥音反射性地向后挪了挪位置,不太自在地说:“嘲讽不是往下竖吗,你这人好奇怪。”
听完她的前半句话,又确认她的表情没有端倪,齐樊英才满足地坐了回去,一本正经地说:“为父很感动,虽然嫁出去的女儿就像割出去的肉,但是你找了个比较牛逼的归宿,我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从姑奶奶到姐姐到女儿,每说一句话她就降了一个辈分,周弥音都听糊涂了,问:“什么牛逼?”
“别理他,他又犯病。”谢馨予在身后说,周弥音前后转了转脑袋,打量她的前桌和后桌,总觉得这两个人都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问题在哪里。
“你才犯病,我女儿终身大事我能不管一下的?那天我还以为你们也就普通朋友关系。”齐樊英又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们早就暗度陈仓了!到底把不把我这个爸爸放在心里。”
周弥音不知道暗度陈仓又是什么意思,但她还记得爸爸女儿这个梗还是几个星期前,因为周弥音家里没人签字,要交一份确定书的时候齐樊英主动请缨代笔这件事衍生出来的。
“喏签好啦。”
“哇你好厉害,签得好像,真的很像我爸爸签的。”周弥音看着那份五分钟速成的签名感叹道,心里想之后要拍给远在爱尔兰的爸爸看一眼。
“那必须,给亲女儿签字本色出演,当然得像。”
“……”她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
回到当下,周弥音只认同谢馨予的qfy犯病推论,连理都不想理齐樊英一句。
“哼,你不说是吧,等中午开会我亲自去问主席。”
周弥音心里咯噔一下:“哪个主席?”
“哪个主席?”齐樊英质疑的声音有些大了,引得身边的人都侧目过来,他随即才放低了音量,问:“卧槽,你这么问不是白给吗?你坦白交代,陆向珩和司熏,哪个是备胎?”
周弥音吓得赶紧摇头,连谢馨予都听不下去,无语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齐樊英像是被骂醒了,自己端着下巴想了一会,终于才缓缓说出一句:“也对……这俩谁知道自己是备胎都得把你弄死,咱女儿好像没有这个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