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摇光闭目不答,寒胤神态萎靡,却也没要求陶桃撤去缚住双手的丝网,叹了一声,没头没脑道:“原来那时候是她……你早知道了?”

陶桃听得有点迷糊,突然间醍醐灌顶,不由问道:“是不是……是不是你化银的时候,银竹来过?”

摇光睁眼,看了一眼陶桃,没回答她,只将目光转向寒胤,恭敬问道:“您感觉怎样?”

寒胤恨恨道:“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埋下造相之术,是我大意了。”

摇光泰然处之,“无妨,且以不变应万变。”

此时黑白相界外的樱颜突然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地指着狐皮,叹道:“霜飔啊霜飔,你没想到吧?你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安排,其实都是我促成的吧?”

这边陶桃悄声问寒胤,“霜飔是谁?”

“九尾先祖的名讳。”

“霜飔、银竹,一个风一个雨倒是相配,”陶桃递了根肉干给寒胤,寒胤也没客气,一口咬住吞下,陶桃喂了她几根,自己又咬开一根。

“我明白了,”陶桃瞅着樱颜低声说道,“那时候霜飔先祖已经被银竹影响了,看似她做下这一切是为镇压魅珠,其实处处都有利于魅珠。首先是把它埋在玄渊海里的冥洞中,冥洞是什么地方?一听名字就不大妥当,其次加了九十九道咒语,这个也很难说,万一哪道咒语出了岔子,对魅珠这种东西来说就形同虚设,最关键的,是她居然派了自己的直系后代,一只银狐去冥洞镇守,这不是明摆着给魅珠提供银狐血肉,方便它化形吗?”

寒胤默然点头,樱颜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陶桃,笑道:“你倒是聪明,不过也只猜到了一半”

她脸上突然现出一抹恨意,“那银狐炎钺渐渐就发现了不对,拼着命也要跟我同归于尽,和那蔺姝一样,都是不听话的……我自然要迫使炎钺就范,哪知它竟然宁愿自行把血放干也不给我,甚至还便宜了一只路过的海蚌,我化形化至一半,不得不忍着恶心,去吸蚌壳中的银狐血……”

陶桃的故事28

樱颜的面孔陡然变得凶戾阴桀,方才的妩媚娇艳消失无踪,她所在的缤纷世界也一下枯萎,处处阴雾沉沉,百妖嚎狺。

“那血混了海蚌低贱浑浊的血,我不得不花了漫长的年月来净化那血,结果我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化形也还是化成了那不堪入目的样子,甚至还得顶着那难看之极的蚌壳!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脱离水自由行动,要不就必须藏在蚌壳里,这都是那海蚌的血在作怪!”

她尖利的声音在相界中回荡着,妖架上干枯的花朵纷纷坠落,陶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寒胤瞥她一眼,她笑声顿止,暗道:“这个确实有点好笑,处心积虑换来这个结果……不过若非如此,她大概也不会找上蔺姝。”这么一想却又黯然。

摇光轻拂衣袖,双手往前一推,黑白相界趁着樱颜失控往前推了几寸,樱颜顿时一笑,脸庞与千花万草一同恢复了颜色,嗔道:“我可不会让你们有机可乘,无论如何,那都过去了,蚌妖银竹与魅妖樱颜,从来也不会是同一只妖。”

她说完,展开下半张狐皮继续看,片刻后黛眉一扬,“纵行令?有这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这边三人齐齐一惊,陶桃叹道:“糟了,把这个忘了,早知就该将这狐皮毁去。”

樱颜这时已是喜形于色,“真是天助我也!进了妖域妖力大涨,终于摆脱了那讨厌的蚌壳,我本想出去,却发现妖力越强,穿过结界时反弹越强,我一次次地试,一次次的失败,不得不到处吸收妖力来补充被结界吞噬的妖力……”

寒胤面如死灰,呆呆瞧着自己被缚紧的双手,摇光见状安慰道:“您原本妖力就没恢复,魅妖如今妖力一骑绝尘,大胜你我,被她种下相术也怪不得您。”

“对呀,”陶桃道,死马当活马医地把一样东西悄悄塞到摇光衣袖下的手中,“就算没有这相术,她也不会放过我们,不如赶快想想办法。”

寒胤脸上闪过狠厉之色,抬头望向樱颜,樱颜也正笑颜生晕地瞧着她。

“原本我以为只能在这妖界里做个万妖之王了,如今有了这纵行令,我岂不是可以纵横往来两界之间,哈哈!”

她越说越得意,朝着寒胤勾了勾小指,一根绿色的藤枝自寒胤胸口冒出,“把纵行令拿来吧!”

这本是埋在寒胤意识之中的造相之术,樱颜的指令她无法抵抗,那根绿藤裹着她的鲜血狰狞暴涨,拖着她闪电一般往樱颜急掠而去,寒胤双手上的金丝网缚绳还在陶桃手上,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断开,陶桃被拖着一同飞出黑白相界,重重摔倒在樱颜脚下的草地上。

摇光刚接过陶桃递来的东西,神思不免轻闪,这时见变故陡生,霍然起身却是迟了一步,刹时之间樱颜已将寒胤擒在手中,一脚踏住陶桃一只手腕,眼眸中满是志得意满之色。

情况突变,黑白的世界中只剩下摇光一人,红衣猛的激荡起来,银发飞扬,黑与白的颜色扭曲晃荡起来,不过须臾之间,他重新冷静下来,冷冷注视着樱颜。

樱颜娇媚万状地对他一笑,“纵行令不在寒胤手上,这么说,在你那儿了?”

摇光不动声色,亦不回答,高挑颀丽的身影赫然站在黑白世界之内,稳如泰山。

樱颜笑得更娇艳,“早说过你的相术并非没有可乘之机,以为无爱无惧,我就奈何不得你么?太天真了!摇光,我其实很了解你……哎哟!”

她低头一看,脚踝处莫名被拉开一道血口,被她踏在脚下的陶桃正鬼鬼祟祟的扯着袖子。

可惜这伤于樱颜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她很宽容地笑了,“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觉得你的脚太碍事。”陶桃收起一支小匕首,把樱颜受伤却又很快愈合的脚踝一推,爬起身来。

她拍拍身上的草屑,揉了揉红肿的手腕,很诚心地劝樱颜:“你刚那样对他笑没用的,他不会被你迷惑,他瞧你就跟瞧红粉骷髅一样,你对他笑,跟一副裹着枯皮的白骨对他笑是一个样子。”

樱颜大怒,“你说什么?”

陶桃赶紧道:“你别生气,他看谁都是这样,所以你如果想要以寒胤和我来威胁他,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我们的生死他压根儿不放在眼里。”

樱颜怒容一散,反笑着说道:“真的么?”

陶桃认真点头,“真的,不信你看他。”

樱颜朝摇光望去,他果然不为所动,目光虽然仍旧望向这边,但眼神淡薄,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更无一丝关心和担忧,反而显得有些空洞飘忽,似乎完全没把这一切外物放在心上。

樱颜一时有点疑惑,暗自忖道:难道我看走眼了?不管怎样,先拿到纵行令再说。

她将寒胤一推,微微闭上双目,喉间轻颤,柔亮清扬的吟唱声又起,她身后的相界缓缓又起了变化,一座座的妖架晃了晃,拔地而起,踩着一地摇落的花枝藤蔓,朝着彩色终结处缓缓走来,行动间骨肉渐丰,一只只擎天立地的妖兽现出身形,凶神恶煞地扬首摆尾,亮出残暴尖利的爪牙。

“去!把纵行令从他手上抢过来!”樱颜娇笑着下令,蓦地里风云突变,兽声雷雷,三头七臂的蠊猼,喷着火的燎焰,浑身是刺的居暨,九头蛇身的九婴、双翼遮天的大封,一只只不知逝去多少岁月的大妖,在这相界里又恢复了昔日的威风与凶悍,杀气腾腾、前赴后继地对黑白的世界发起攻击。

暴虐的兽吼天震地骇,穷凶极恶的爪牙刺穿结界,千妖万兽踏破光幕,裹着毁天灭地的大火冲进黑白世界,在距离银狐一丈之处忽然凝结,耀眼的色彩潮水一般由近及远褪去,接着所有冻结的黑白妖影如被烧的纸片一般灰飞烟灭。

摇光的相界重新结成,岿然不动,漫天的阴云诡雾中他漠然旁观,在没有任何颜色滋润的世界中遗世独立,苍远又孤寂,一如他那颗荒凉苍白的狐心。

无爱,无欲,也就无忧,无怖,没有弱点,樱颜的相术就没有可乘之机。

寒胤和陶桃呆呆地望着他,目光极之复杂,似乎既是痛惜,又是庆幸。

樱颜停止了吟唱,所有的大妖身影顿时停住不动,陶桃哎了一声,“其实哪还有什么纵行令,你不知道吗?那玩意儿用一次就毁掉了,你想出妖域,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樱颜没理她,只是观察着摇光和他的黑白世界,良久,她的眼眸亮开了一线,暗自点头道:“他的相术果然不是无懈可击,几日之前就有了一丝松动,且让我循着这丝松动再试试……”

她朝陶桃转过脸来,本已沉下来的脸色重又明媚起来,“你这小丫头又在胡说了,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