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1)

她抬起头,朝树下看了一眼,不觉呆了一呆。

树下哪还有什么白衣少女,落叶间趴着的,竟是一只修长匀健,体态优美的白狐,浓密的一大簇狐尾拖在身后,微风吹动白色狐毛,像是落叶间滚着一团雪球一般。

“真是怪了,”陶桃喃喃道,“栖枫谷里的狐女姐姐们,只有精气充沛时才能维持一会儿狐身,但凡精气受损,都是要变回人身修养的,这只狐狸倒奇,受了重伤居然会变为狐身……难道是传说中的狐妖?”

她拧出药汁,将碗放了走回树下,摸了摸冷冰冰的狐背,说:“我抱你到那边去,那边有火,暖和点。”

白狐微微睁开眼,看样子是默许了。它个头不小,身体甚是沉重,陶桃吃力地将它抱起,半拖半拽抱到篝火边,白狐半个身子和长长的狐尾被拖在地上,沾了不少落叶,两条后腿还被碎石断枝刮出不少小伤口。

陶桃一无所觉,见白狐气息奄奄,忙把它上半身抬起放在膝上,伸手去摸狐毛覆盖下的胸腔。

狐心一跳,狐爪虚弱地动了动,弯过来护住胸膛。

“哎呀,还害羞呢,”陶桃扑哧一笑,“都是姑娘,你有的我也有,怕什么!”

白狐细长的吊梢眼中,清澈的黑眸似两粒宝石般闪闪发光,恼怒中还飘着几缕羞涩,毛茸茸的双耳竖在头顶,圆圆的鼻头翘着,眉心柔顺的毛发间仍是一点淡淡的红,看上去既柔媚又可爱。

“真是美人呢!化为狐身也这么漂亮,”陶桃忍不住揉了揉一只狐耳,又摸了摸它颈后柔软顺滑的狐毛,“变为狐狸你感觉好些了吧?喝了这药汁就更好了!”

白狐瞧着碗里浓绿的药汁,用尽气力将头一扭,陶桃轻而易举捏着狐狸下巴,将狐脸拧回来,“乖,喝了药睡一觉,明天就有力气了。”

陶桃的故事8

白狐将信将疑,犹豫不决,陶桃道:“难看是难看了点,味道也很苦,但良药苦口利于病来吧!”

白狐微微张开口,任她灌入药汁,陶桃见它乖顺,心中大爱,把狐狸脑袋往怀里摁了摁,一下下摸着毛绒绒的狐背,“睡吧,你身子这么冷,我抱着你好啦!”

白狐尽力躲闪,脑袋在她怀里矜持地僵着,陶桃无奈,只得放它下来,抱了一堆干树叶过来铺在地上,把它抱上去,又去树下拿来它化为狐身后扯开的衣衫,盖在它身上。

她“咦”了一声,“你腿上也被放了血吗?这么多新伤口,是不久前割的吧?那些人也太狠毒了……”

白狐翻了个白眼,趴在树叶上闭上眼睛。

天色全黑了下来,夏末时节,深山中本就有凉意,到了夜晚更是寒气浸骨,陶桃抱了几抱干树枝过来,把篝火添旺,又洗了洗手,去摸白狐。

狐狸的身体已经温热起来,她放下心来,坐在篝火边抱着膝头打瞌睡。

朦朦胧胧睡了一会儿,身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声越来越大,陶桃张开眼,只见白狐大口喘息着在地上扭来扭去,狐爪捂着胸口,十分痛苦的模样,白色衣衫被尖利的爪牙撕扯成碎片,和着落叶被碾得七零八落。

她吓了一跳,忙去摸它的额头。

白狐额头滚烫之极,狐眼愤怒地瞪着陶桃,将她的手一爪挠开,挠出几条血印。

陶桃也有些慌张,正想给它喂点水,白狐已直直地立了起来,“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僵直着身体重新倒下。

陶桃忙将它抱过来,白狐脉细微弱,身体很快又变得冰凉。

“药理是没错的,”陶桃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药用过量了,它受不住……坏了!这药我是用来配置‘虎虎生威’药粉的,往常只需很少一点入药,刚刚真不该给它喝这么多的……”

狐族人的体温原本就比一般人稍凉一些,此刻抱着白狐便如搂了一大块冰一般,陶桃咬牙再把狐狸往怀里紧了紧,忐忑不安地寻思道:“这白狐姐姐和一般狐族人不同,妖力应该比较强,不会这么弱吧……哎,灵妤姥姥何时来啊?”

她牙齿打着颤,往火堆边靠了靠,感觉到白狐胸腔内如一潭死水一般毫无动静,再去探了探它鼻息,吓得脸色一白,哭丧着脸道:“白狐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你振作一点啊……”

白狐全无反应,陶桃思来想去,摸出腰囊里一小瓶“龙精虎胆”的药粉,和水给它喂了几口进去。

等了半晌,白狐紧闭的双眼轻轻一颤,狐爪微微一动,陶桃大喜,忙又将碗递到唇边。

这次她不敢喂多了,只战战兢兢喂了两口便将药碗拿开。白狐仍是出气多进气少,但胸腔内狐心开始跳动,纵然微弱,倒也逐渐规律,陶桃略微安心,把狐尾捞上来整个儿抱住。

“白狐姐姐,”她小声说:“这药水可以在短时间内强心健气,催生精力,只要你能回复心跳,坚持到灵妤长老赶来就好了,她准有办法救你。”

白狐不吭声,挣扎着向外翻,狐爪无力地挠了两下,整个儿又跌回陶桃怀里。

这一晚便如同冻在冰窖里一般,直到快天明时,怀里的身体重新有了点微末的温度,陶桃再也忍不住睡意,倒在地上打了个盹。

她睁眼之时天光已然大亮,篝火早已熄灭,白狐姿势怪异地趴在她身边,狐尾被她牢牢抱着,大概是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法挣开,狐狸细长的眼睛里看上去满是忍耐和埋怨。

怪不得越睡越热,睡着的时候还觉得怀里抱着的东西又软又暖和,想是她在睡梦里又揉又搓,狐尾上的毛此刻歪七倒八,杂乱无方,整条尾巴还被她压得又板又死。

陶桃忙将狐尾松开,狐尾“滋溜”一滑,倏然缩回狐狸身后。

陶桃坐起身来,歉然问道:“你好些了吗?”

白狐哀怨开口:“好些了。”

陶桃见白狐能开口说话,心下十分高兴,“我后来又喂你喝了两次‘龙精虎胆’的药水,这药粉看来起了作用,你再歇歇,我去烧点菌菇汤给你喝。”

白狐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陶桃振作精神,重新燃起篝火,洗了洗脸,从小竹篓里翻出一把鸡枞菌,捧到河边清洗。

紫芒山她来过多次,知道山里这种鸡枞菌肉厚味美,质地细腻,入汤则汤味鲜香四溢,她跟踪而来时见路上生着好些,大喜之下便随手摘了几把。

只是鸡枞菌好吃是好吃,却不易清洗干净,她埋头在溪水边一根根仔细洗过,洗完了一转身,却见白狐蹑爪蹑脚,正偷偷摸摸朝着不远处的丛林挪动。

“哎,你去哪里?”陶桃喊它,“菌汤一会儿就好了!”

白狐头也不回,反倒撒开腿,一鼓作气往丛林里钻,只可惜它大病之下荏弱无比,怎么逃也逃不快,钻进树丛老半天了,狐尾还白生生地在枝叶间晃动。

陶桃将菌菇下了锅,盖上锅盖方才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拖住狐尾往后一扯。

“你跑什么跑?我又不会害你,”她好心地说道,“再说灵妤姥姥她们就快来了,你这次伤得不轻,跟着我们回栖枫谷岂不更好?”

狐腿乱蹬,狐爪固执地抱紧一根树干,尖尖狐牙咬住下唇,白狐嘴里蹦出一句话:“我不去,我也不喝你的东西。”

陶桃掰开狐爪,勉力把它抱回篝火边,“你都这样了,跑都没力气跑你放心,这汤不是药,对你绝对没坏处。”

她也累得不轻,气喘吁吁地歇了一会儿,爬起来揭开锅盖,“你闻闻,是不是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