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默默听着,倒了些清水,将手中布条清洗过,继续擦拭伤口周围,不过因为心不在焉,动作有些潦草随意,刮到伤处时,凌随波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说话的语调略有起伏。
“……那东西入侵明老的神魂,一是想通过他监视着你们,二是想让他诱使沙漠外围的人打开结界,让更多的人进来。明老没做抵抗,小心约束着自己的意识,对方大意之下,反而被明老摸到了一些来龙去脉。”
苏黛停手,心下很是沉重,半晌蹙眉叹道:“难怪他那几日总是长睡不醒。”
“……那日我去了他棚屋,把所有情况和盘托出,他听我说完,便告诫我废墟中隐藏着邪恶而强大的东西,这个东西的力量来自邪树,好在它暂时还没能完全掌握邪树的力量,每天日出前和日落后的一段时间里,它会养精蓄锐陷入沉睡……它把我们所有人都视为猎物,而我们要想走出沙海,必须先解决掉这个东西。”
凌随波说着,眉头深深皱起,“明老说完这些突然昏迷,我知道那东西又来了,当时便按捺不住出手试探,它的力量确实强横无比,居然引动了我身体里的异魂,而我一时大意,既要抵抗它,又要防着身体里的异魂作乱,险些坚持不住。”
他淡漠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然而双手拳头悄然握紧,“……危急时刻明老清醒过来,为了强行切断和那东西的联系,他不得已自绝经脉,临死前他要我发誓,一定保证大家的安全,确保你们能全身而退。”
他眼神晦暗,玩弄着手上蛇鞭,看向远处已将冲车拉回地面的赵三等人,“事情便是如此。”
苏黛注视着他,冥冥间似有所悟,忍不住轻声道:“明老自绝,也不是完全为了救你,他是为了救我们大家,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凌随波冷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好自责的?我既答应了他,拼着命也会把你们送出去,这不过是交易。”
苏黛怔了一怔,点着头啧啧叹道:“你这人总这样,好好把话说清楚不行么?非得让大家误解你。”
他目光闪烁,嘴角嘲讽的笑意不散,“你很了解我,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苏黛眉睫轻扬,老实道:“比其他人是多了解你一点,至少知道你有时候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不是一回事。”
凌随波神色微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又没说,苏黛也沉默下来,专心试擦着他的身体。
这回她擦得很仔细,血迹一点点被擦去后,精实强壮的肌理在风灯映照下显出强悍而充满力度的轮廓,而那麦色肌肤上遍布着暗红的道道伤口,看上去又有种被凌虐的野性之美。
男人的目光密密实实地笼罩着她,尽管没有抬头,苏黛还是能感觉到那注视带着热度和压迫,这让她头皮隐隐发麻,麻意自头顶和颈后漫开,渐渐传到四肢,令她心跳微微加速,耳根也有点发烫。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和暧昧,她自背囊里取出磁石,开口问道:“力量来自邪树……那会不会废墟里的这个东西,是另一种更高级的幽人?能有自己意识的?”
凌随波注视着她后颈垂下的那抹弧度,喉结轻颤了一下,移开目光道:“有可
“能”字未出口,他身体一颤,脊柱发麻,一股巨大的疼痛冷不防从右肩下疾窜开来,他差一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低头,看见右肩下一处伤口中,有细若毛刺的东西从筋肉里被吸出,一根根附着到她手中的那块磁石上,闪着微弱光芒。
苏黛瞄他一眼,见他额上冷汗叠出,关切道:“很疼么?还有很多,你忍忍。”
凌随波定了定神,哼了一声,“没事。”
苏黛拿布抹掉细刺,又将磁石按在下一处伤口上,另一只手也贴了上来,在伤口周围揉压着,以便将肤下的细刺聚拢,方便磁石吸出。
古怪而酥痒的感觉从她指尖按压处散开,像是比疼痛更难忍受,凌随波胸膛微鼓,只觉身体忽而浸入冰水之中,忽而又被架在火上炙烤,骤冷骤热,一时之间,竟不知希望这种磨折和煎熬快快结束,还是再多延长一刻。
苏黛专心吸着伤口处的细刺,感觉到指下强韧精健的肌肤绷得如石头一般硬,头顶上的呼吸也越来越浓灼,只道他疼得难以忍受,不禁歉然道:“疼是很疼,但还好不致命,呆会儿我找玉姐姐拿些伤药,给你敷一敷错伤了你实在抱歉。”
凌随波没说什么,勉力将呼吸放轻一些,然而胸中始终翻腾着一股热意,搅得心绪不上不下,怎样都抑制不了。
“好了!”苏黛轻呼一声,“都吸完了,你多歇一会儿,我去瞧瞧那边,顺带拿点伤药过来。”
凌随波自茫然与愣怔间回过神来,看见她将磁石重新收回囊中,拍拍手站起身来。
他长身而起,猛然扣住她手腕。
苏黛的故事15
苏黛的故事15
苏黛左腕被铁掌擒住,大为震惊,一抬头,对上他幽深的目光。
男人垂头看着她,神色波澜不惊,眸底也很沉静,然他下颚绷得凌厉,刚峻的身躯堵在她面前,沉默地昭示了他的意图。
苏黛心尖一缩,颈后寒毛悄然竖起,可没等到她挣脱钳制,他将右臂套进衣袖里,上前一步,朝她迫来。
源源不绝的体热包裹住她,紧得发疼的手腕被放开,长臂一探掌住她后颈,他另一只手轻抚上她泛红的脸颊,顺着柔美的下颌线轻轻滑到颈畔,复上脉动鼓跳的那一处,指尖灼热,温度直烫入她肤下。
他宽肩健胸,又高出她许多,此时被困在强悍的臂弯里,呼吸吐纳间都是他的气息,苏黛背脊僵直,心跳如鼓,感觉到颈上手掌托住后脑,微微使力将自己压往他胸间,她沉着气,一字一顿道:“凌少君,请你自重。”
男人略略撤去手上劲力,但并没放开她。
“是为了他么?挽月晴岚的主人?”他腰线再弯,凌硬脸庞压向她,手指移到她唇上,指腹一下下轻抚着唇瓣,带着破釜沉舟的肆意和张狂。
锁在她脸上的两道眸光幽暗而炽烈,他嗓音沙嘎,透着狠狞和威胁,“没有关系,大不了我警告警告他,让他离你远些。”
苏黛额际冒汗,指尖探入袖中,握住一根长簪,将头一偏,“你疯了么?”
长簪一弹,尖刺一跳而出,尖头没入他腹间寸余,她狠绝道:“放开我,离我远些。”
凌随波低头一看,笑了起来。
“你对他也是这样么?很好。”他将那枚长刺从腹中拨开,无所谓地瞧了瞧腹肌间那溜血痕,眸光再度移到她脸上时,带上几分释然的坦荡和热切,“你怎样对我我都不介意,只要你答应,这里事完后跟我走。”
苏黛心腔窒了一窒,断然道:“不可能。”
“为什么?”男人眸中陡然翻出风雨欲来的气势,脸色也阴沉下来,“你不愿意跟我走?”
“不愿意,”苏黛直视着他,并不犹豫,“不可能的事,你别想了。”
凌随波深深盯着她,目光仿佛要穿透她,将她心中所思看个清楚明白一般,而他唇角慢慢挑起一丝笑,那种略带嘲讽的表情又出现在了他脸上,“你们中州人,难道真的讲求什么从一而终么?”
“与他人无关,”苏黛迎着他的目光,僵硬地说,“凌少君,你身份高贵,何苦与我一个普通的中州女子过不去?”
“我身份高贵?那可不见得。”他慢慢笑道,对她的禁锢并未放松,扣在颈上的大掌缓缓移下,托着背央不许她移动分毫。
与他目光透出的锐利和掌心传来的炽热不同,他的嗓音放得极为轻软,漾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我是什么样的人,怎样出生怎样活下来,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形,你不是都很清楚吗?”他道,“也只有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