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岁摇头,“不了,没事的,许卿耀找不到我的话,会更疯。”
“你为什么对那个B这么包容啊?”景燃忍不住了,“又不是你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为父辈买单?”
燕岁身形一僵,这苦果不该由自己来吞,他明白的。
于是他端着水杯走到餐桌边坐下,抬头,“你还记得舒荷阿姨吗,许卿耀的妈妈。她跳楼前找过我,我不知道她要自杀,我那时候还不懂,现在再想想,当时她传达给我的一些信息……就是,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一种求救。”
景燃走过来,“可是燕岁,你是无辜的。”
燕岁点头,“舒荷阿姨说,你应该离开你母亲,就像我也要离开他们一样。”
“后来她跳楼了,我以为她的意思是,我也应该去死。”
“但是我和我妈住进许家后,有次我拿错了许卿耀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阿耀,妈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欺负那个小男孩,别含恨活着’。”
景燃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感情上可以理解,但是从逻辑上又觉得这就是个小呆瓜。
景燃坐下,恨铁不成钢,“那他他妈的听他妈的话了吗?”
“……”燕岁一时不知该吐槽他的句式组合还是该自己表一表真心。
最后笑了。
笑到肩膀发颤的那种笑。
是啊,他他妈的,听他妈的话了吗?
燕岁便笑边摇头,水半天没喝一口,怕呛死自己。
“行了。”景燃无奈,“还乐起来了。”
“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燕岁说,“我现在过得很好。”
燕岁一直是看着他说的。
好像在表达,你看,我遇见你了,我很好。
-
第二天到了佛罗伦萨国立美院。
学校在圣马可广场附近,学校的楼房从外观上来看很老旧,很有韵味,尤其大门两边的雕塑。
他们得买票才能进去学校,因为燕岁已经不是在校学生了,他们现在只是普通游客。作为全球顶尖的美术学院,这里不仅是教学用,还陈列着大师杰作,比如达·芬奇。
佛罗伦萨从不缺少游客,这里每天排队进入美院都至少需要一个钟头。
他怕景燃排得急了,于是回头,神秘兮兮地说:“参观完等到中午,我给你买托斯卡纳餐厅的甜椒肉卷。”
“听上去不太好吃。”景燃说。
“这里是欧洲。”燕岁说,“这里没有好吃的东西。”
景燃:……
但其实燕岁想说的是,这里是欧洲,但这里是意大利。
意大利有三样东西绝对不能黑,咖啡、披萨、冰淇淋,但燕岁知道的那几家好吃的披萨店,都只在晚餐营业。
燕岁是打算给他个惊喜,全世界人民都都知道欧洲是美食荒漠,荒漠化不同罢了,可能意大利没有英国那么夸张,但可着全欧洲的留学生去问,你留学的时候最爱吃什么?几乎过半的人会回答:最爱吃我室友红烧的牛腩,汁儿还必须留着下一顿拌饭。
这么想着,他在网上预定了一家餐厅。
这家餐厅七点半才能开始营业,他还有一整个下午带景燃在佛罗伦萨闲逛。
终于排到了他们进去学校,燕岁假装四处拍照片,再假装发给布朗太太。
午餐前,去了乌菲齐美术馆。
走进来后景燃一直都是满脸的迷惘。
燕岁说:“艺术没有懂不懂的一说,你看到了,接收了,就足够了。”
人群小声地交流,大家来自世界各地,说着完全不同的语言。无一例外的,最终,大家都汇集在了达·芬奇这里。
人们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幅湿壁画,是达·芬奇和他老师一起完成的《基督受洗》。”燕岁压低声音,几乎贴在他耳边说。
景燃属于我不懂,但我很震撼。是真实的震撼,这幅画从尺寸上来说并不是大到夸张,一米七,但它令人震撼的并不单单是艺术性,还有其神性。人群中有基督教徒在胸口画十字,有人小声地向同伴说解说。
大家聊天的话题无一不围绕着达·芬奇,燕岁又一次靠近景燃,给他解释,“达·芬奇的老师常年受病痛折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已经很难独立完成一幅作品了,只活了五十几岁,但他非常、非常有影响力,不仅仅是达·芬奇,米开朗基罗的老师也曾是他的学生。”
闻言,景燃有些错愕。
或许是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令他感觉神奇,那些名字可能他初中念完就没再听过。人就是这样,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不会去主动了解。
除非有一个自己很感兴趣的人,说悄悄话似的,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
“后来呢?”景燃问,“他死了之后呢?”
燕岁说:“他死之后,我们纪念他。”
“真好。”景燃点头。
佛罗伦萨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美术馆,像巴黎一样,有卢浮宫,也有赫尔里太太那种闻所未闻的小画廊。
他们从乌菲齐美术馆出来,正午的艳阳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