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之变
夜晚的皇宫黑沉沉的一片, 偶尔的点点灯火根本照不透那浓重的黑暗,天上的月亮和星辰都隐没在厚重的云层后面,天地间俨然一片阴冷,厚重的宫墙之内阴风萧瑟, 刮过后宫长长的甬道, 吹得宫灯的火光摇摆不定,明灭之间映得掌灯的人脸色晦暗无比。
康熙披着黑色大麾行走在御花园的通道上, 借着微弱的灯光快步前行, 梁九功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不同于平日里出行时的大队人?马, 此次康熙只?带着梁九功一人?,其?余四个是?掌灯的宫人?, 分别提着长长的宫灯两前两后地朝着东六宫的方向前行。
一行人?仿若幽灵一般静静地走着,进入东六宫迎面而来的第一座宫殿便是钟粹宫, 康熙远远地看见那熟悉的钟粹门时,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会,沉默地看了几眼之后却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走进去, 而是沿着宫道继续走了下去, 下一宫是?承乾宫,再下一宫就是?景仁宫了, 那是?当?今皇帝的生母孝康章皇后生前的居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梁九功低眉顺眼地紧紧跟着康熙的脚步,一句话?不敢多提, 只?因他知?道今儿不同于往日,是?孝康皇后的忌日,也就是皇上生母佟太后过世整十一年的日子, 每到这个日子康熙的心情总是沉郁易怒, 弄得身边的宫人?无不战战兢兢,丝毫不敢行差踏错, 唯恐一出错就被送去慎刑司直接打死。
梁九功作为?康熙的贴身内侍,自然比旁人?了解的更?透彻一些,有些明白康熙的脾气大部分来自于那份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何况佟太后去世的时候不过二十四岁,正当?风华正盛的年岁,那份对额娘的孺慕之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即使孝惠对他再好依然不是?生母,即使孝庄再慈爱也依然有着岁月的鸿沟。
康熙没有使用御撵,也没有带着大批宫人?随行,仅仅带着梁九功和?四个绝对忠心?的奴才,只?因为?他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何况这宫里是?不许行祭拜之事?的,即使是?康熙也只?能到陵寝或者奉先殿才能进行正式的祭拜,所以他不愿让人?知?道他每年都有到景仁宫亲自悼念亡母。
这些年下来,即使是?孝庄也不清楚他的行踪,只?知?道每到这个日子,他总是?独自宿在乾清宫,并且从不招幸嫔御侍寝罢了,不过孝庄对此倒是?不曾起过疑心?,毕竟康熙的孝顺她最清楚,要是?他会在生母的忌日招人?侍寝那才叫有问题呢!所以这么多年来,孝庄和?孝惠总是?体贴地不在这个日子里去打扰他,倒是?让康熙成功地避过所有人?的耳目,若非宜敏前世跟了康熙一辈子,恐怕也很难知?道他这个习惯。
随着景仁宫越来越近,康熙的步子越来越慢,直到站在那朱红的景仁门前,康熙才停下脚步,梁九功不需康熙吩咐就机灵地上前叫门。如?今已经是?深夜,早已经过了宫门下钥的时辰,各宫各院更?是?早已落锁,没有上头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私自打开?宫门,景仁宫自然也不例外,但是?这个禁令对康熙无效,不仅因为?这条禁令就是?康熙自己颁布的,更?因为?守在景仁宫的人?手全都是?康熙的心?腹。
梁九功用手指有节奏地在宫门上反复敲击着,不一会就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咿呀声响起,朱红的中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偷瞄一眼外头,连忙打开?大门将康熙等人?让了进去,然后景仁门飞快地再次关上落锁,空无一人?的宫道上几片落叶被春风卷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谁也不会知?道本该在乾清宫的皇帝已经进了那久无人?烟的景仁宫。
康熙径直走到景仁宫正殿,怀念地看着四周的景色,慢慢地迈步走了进去,梁九功很是?知?趣地带着剩下的奴才远远地避开?,留下一段远近适中的距离,那是?一个既不至于偷听到门内的动静,又能够随时回应康熙高声召唤的位置。
正殿被奴才们打扫得一尘不染,各式名贵金、玉、瓷器依然按照宫殿主人?生前的样子摆放,除了正中间的御座换成了一张长长的供桌,供桌两侧不分昼夜供奉着长明灯,供桌后方悬挂着孝康皇后生前的最后一幅画像,不同于大清时下的宫廷笔法,而是?用西洋画法绘制的全身像,身着明黄色皇太后礼服的妇人?眉目如?画,全身散发着一股温婉柔和?的气质,盈盈秋波中透着慈爱,那目光仿若要透出画卷一般直视着眼前的人?。
康熙望着汤若望亲手绘制的画像,仿若生母依然站在面前一般,心?中的孺慕之情几乎满溢,尤其?在和?皇祖母关系每况愈下的现在,他更?加怀念自己亲生的额娘,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的额娘还在的话?,想必不会这样让自己为?难吧?
凝视着画上那惟妙惟肖的慈母,康熙心?中酸涩涌动,黯然之情无以言表,难道他真的是?克父克母之命?不然为?何幼年失祜,八岁丧父,十岁丧母,如?今最疼爱自己的皇祖母也形如?反目,而皇额娘……皇额娘心?中终究还是?以蒙古为?重,不可能真正和?他一条心?,即使他如?今统御天下,但是?亲情的缺憾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登基之后与?生母短短两年的相处已经成为?他最珍贵的回忆。
就在康熙沉浸在对亲生额娘的追思之中时,突然寝殿内室一阵轻微的咔咔声传来,让他猛地惊醒,一阵恼怒之后便是?惊疑,景仁宫中的奴才都被他警告过除了打扫之外,决不许随意进入景仁宫正殿和?内室,更?不许触碰景仁宫里的任何摆设,如?今这动静从何而来?
随后康熙就明白了,因为?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带着点迟滞的脚步声,在这万籁俱寂的空旷殿宇中,一点点的声音都会显得尤其?清晰,康熙神情一凛,左右看了看,旋身避入供桌旁的帷幕之后,明黄的帷幕恰好掩去他那一身明黄龙袍,他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地躲在帷幕之后,这才觉得心?中一阵乱跳,景仁宫早已封宫多时,那些奴才没有他的圣旨绝对不敢进去,如?今竟然有人?从内室走出,怎能不叫他毛骨悚然?
那迟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康熙的心?也越提越高,直到那脚步声在供桌前停了下来,他才松了口气,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是?康熙等了又等就是?没听见任何响动,不由得心?中疑惑,忍不住伸手轻巧地将厚重的帷幕拨开?一点,透过那些许的缝隙偷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康熙立刻缩回了手,虽然仅仅一眼却足够他看清楚外面的人?,那是?一个面容苍老?的宫人?,身上做嬷嬷的装扮,那副模样看起来年纪至少在五六十岁以上了,此刻正仰着头,呆呆地望着挂于墙上的画像。
康熙止不住心?中狐疑,不住猜测着这人?的意图,她究竟为?何在如?此深夜潜入景仁宫?又用什么办法让外面的奴才毫无察觉?更?为?奇怪的是?,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有的疑问都让康熙不敢轻举妄动,他就是?要看看这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康熙有种直觉,这位嬷嬷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只?要是?人?而不是?鬼,康熙就无所畏惧,反正他身边虽然看着没人?,但暗中的护卫却从没少过,自然不惧这样一个看起来就行将就木老?妪。
康熙又等了一会还不见动静,正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咚的一声猛然响起,吓得康熙心?头一抖,连忙拨开?缝隙望去,却见那嬷嬷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刚刚那声音显然是?下跪的动静,真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道来跪。
只?是?更?让康熙关注的是?那嬷嬷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不知?哭了多久了,偏偏没有任何哭泣的声音发出,一种沉重的悲恸感弥漫开?来,康熙不由得心?中一动,难倒这人?跟额娘有什么渊源不成?那样悲伤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作假,而且若说是?做戏,她又不知?道这里藏得有人?,表演给谁看呢?
“主子,奴婢终于能回来看您了……”沙哑苍老?的声音在清冷的宫殿里回荡着,那嬷嬷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说不出的黯然,“这些年来,奴婢一直谨尊主子的遗命,丝毫不敢踏进景仁宫半步,也总算保全了奴婢这条残命。只?是?奴婢无能,根本找不到机会面见皇上,无法完成主子的嘱托……
前些年太皇太后遣送奴婢等人?出宫养老?,奴婢无奈之下只?能随着老?姐妹们一起出宫,只?是?奴婢从未忘记过主子临终前的交代,千方百计地想着重回宫中,如?今奴婢好不容易又有机会回来给主子叩头,奴婢……奴婢……!”话?音未落已经是?泣不成声,嬷嬷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脸上涕泪横流,说不出的狼狈。
康熙躲在暗处听得暗自心?惊,没想到这嬷嬷竟是?额娘身边的人?,而且听起来似乎还受了额娘临终遗命,难道额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自己吗?但是?为?什么额娘不亲自将话?传给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宫人?从没在他面前出现过?她会不会是?打算欺骗自己?
一想到这里康熙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猛地一掀帷幕,大步走了出来,来到那个兀自叩首的宫人?身前。那个嬷嬷似乎被突然出现的康熙吓了一跳,呆呆地跪在地上看着从供桌后面走了出来的明黄色身影,直到康熙走到她跟前三步远的地方,老?嬷嬷才像是?刚刚回神一般,猛地匍匐在地,颤声道:“奴婢……奴婢给皇……皇上……请安……”
她战战兢兢地趴伏在地上,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似乎从没想过这空旷已久的景仁宫居然会有人?,而且这人?还是?她百般无法接近的皇帝。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康熙仔细辨认着眼前这副苍老?容颜,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有些不敢置信地叫道,“你……你……你莫非竟是?赖姑姑?”康熙终于从记忆深处翻找出一个相符合的相貌,那个始终跟随在额娘身边,沉默不语的宫女,他听说额娘本来打算年岁到了放其?出宫的,后来不知?怎地竟然自愿留在宫中做嬷嬷,正是?她这份难得的忠心?让康熙对她印象深刻。
赖嬷嬷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康熙,此时听见康熙的话?立时一脸激动,颤抖着嘴唇又磕了下去:“没想到皇上还记得奴婢,奴婢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见小?主子一面了,当?真是?老?天有眼,主子庇佑啊!”赖嬷嬷又转过身对着孝康的画像一阵拜,仿佛激动得糊涂了一般,语无伦次起来。
康熙见她这副模样也暂时熄了兴师问罪的心?,反倒是?看着她的容颜怪异道:“赖姑姑,你……你怎么会是?这般模样?”康熙记得他登基那会,她才刚刚从宫女转为?姑姑,说来那时不过二十五岁,就算十多年过去了顶多也不过三四十岁,可是?她如?今的模样说她年逾古稀绝对没人?会怀疑,究竟是?什么境遇让她显得如?此衰老?憔悴?
赖嬷嬷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这才颤巍巍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这十多年来日日担惊受怕,又时刻惦念着主子临终前的嘱托没有完成,自然日夜忧虑,夜不能寐,如?今这般模样本以为?再也没有人?能够认出来了,没想到皇上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奴婢……只?是?奴婢如?今已经是?个老?嬷嬷了,不是?当?初那个景仁宫的赖姑姑了。”赖嬷嬷苦笑着摸了摸自己枯树皮一般布满邹纹的脸,心?中暗叹那人?都已经不在了,什么样的容颜又何必在意呢?
康熙眼神稍稍停留在那不满岁月沧桑的脸和?花白的头发,不一会儿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折磨才能让当?年那个总是?笑着的姑姑变成如?此模样,但是?不妨碍康熙认出这个从小?就一直为?额娘偷偷送东西来阿哥所的赖姑姑,也许如?今该称呼赖嬷嬷了,她是?年幼的自己与?额娘唯一沟通的纽带。
康熙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漫不经心?地问道:“嬷嬷是?怎么进来这景仁宫的?朕记得早在康熙二年就下旨封了此处吧?”毕竟他可没忘记刚刚赖嬷嬷是?怎么出现了,有人?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景仁宫让康熙感到不安,若是?今儿进来的人?不是?赖嬷嬷,而是?其?他人?的话?,康熙肯定直接先将人?拿下再说了。
赖嬷嬷怔了怔,这才笑着解释道:“皇上应该记得,奴婢曾经做错了事?,被主子贬到佛堂去做洒扫宫女吧?”康熙点了点头,他当?时还为?她求过情,只?是?额娘似乎铁了心?不肯原谅,看来这其?中是?另有隐情啊。
“请皇上移步到内室一看便知?。”赖嬷嬷看着康熙的神色就明白他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康熙看了看赖嬷嬷那一如?当?年的温和?眼神,不由得点了点头,看见赖嬷嬷蹒跚地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赖嬷嬷感动不已,连道不敢,转身带着康熙绕过正殿,进入当?年孝康皇后的寝殿内室。
一进入寝殿,康熙就发现内室那张紫檀木大床已经偏移了原来的位置,地上露出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黑漆漆的洞口,隐约可见一级级往下的阶梯,赖嬷嬷指着密道口解释道:“这条密道主子告诉奴婢的,出口正是?御花园边的那座小?佛堂,当?初主子将奴婢贬到佛堂正是?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也是?……也是?为?了保全奴婢的性命……”
康熙吃惊于景仁宫中竟然有这样的机关密道,也注意到赖嬷嬷口中第二次提到了保全她的性命之说,不由得心?中狐疑更?大,当?初赖嬷嬷作为?圣母皇太后身边最受信任的贴身姑姑,有谁能要她的命?甚至需要他的额娘花费如?此周折来保全?这让他心?中泛起一阵不安,总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康熙犀利的目光落在赖嬷嬷身上:“刚刚你在额娘驾前说的话?朕听到了,朕要知?道额娘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地保全你?临终前究竟托付了你什么事?情?现在这景仁宫里没有旁人?,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了吧?”康熙无法容忍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情况继续下去,他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赖嬷嬷身子一僵,然后沉默了下去,连同刚刚的激动都仿佛被泼了冷水一般熄灭了,康熙很有耐心?地等着,因为?他知?道一个人?保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如?今一时要她说出来,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让她考虑才成。所幸赖嬷嬷没有让康熙久等,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地面发了一会呆,然后自顾自地回到了正殿,跪在孝康皇后的画像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然后对着跟出来的康熙道:“此事?说来话?长了,皇上可愿意听奴婢说说主子的往事?吗?”
康熙对此自然怦然心?动,他和?亲生额娘相处不过两年,加上额娘身体虚弱,他又功课繁重,说起来母子间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几个月,对于额娘的事?情他可以说一知?半解,任何有关亲生额娘的事?他都乐意去听,更?何况恐怕没有人?比眼前这人?更?加了解额娘的过去了,只?因他知?道赖嬷嬷从他额娘进宫起就一直服侍在身边,是?他额娘最亲信的心?腹。
赖嬷嬷没有去看康熙的表情,她只?是?愣愣地盯着供桌上的香炉,似乎是?一边回忆一边述说,所以语速很慢很慢:“奴婢从主子一入宫就被分配到景仁宫服侍,当?初的主子天真浪漫,性子温柔甜美,很是?得皇上的喜爱,初次承宠之后就一直没被冷落过,看着主子与?皇上琴瑟和?谐,奴婢自然替主子高兴,那时候的日子是?那样的美满而幸福……”
说话?的时候赖嬷嬷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康熙才是?皇上,而她口中的皇上应该称呼先帝,她似乎陷入了远久的回忆一般,慢慢地述说了当?年孝康皇后还是?庶妃时的那段岁月,康熙也没有注意赖嬷嬷的失礼,他表情古怪地听着这些他出生之前的往事?,几次蠕动着嘴唇想要问些什么,但看到赖嬷嬷那失神般的模样又吞了回去。
康熙心?中有着许多疑惑,从他有记忆以来,一直以为?自家额娘是?不得宠的,至少在皇玛嬷口中的额娘是?个可怜的女人?,她从来不曾受过皇阿玛的宠爱,所以也连累得他自己不受皇阿玛的重视,是?皇玛嬷心?疼孙儿,才将他接到身边教养。从小?他身边的人?就告诉他,他的额娘地位卑贱又不受宠,没有资格抚养皇子,能被皇太后抚养是?他的幸运之类的话?。
可是?从赖嬷嬷口中的描述来看,他的额娘根本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不堪,甚至还和?皇阿玛曾经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岁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为?什么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说他额娘是?不受宠的庶妃?他不相信额娘对这种说法一点都不知?道,但是?为?什么连额娘自己也绝口不提呢?为?什么……
康熙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但是?他不敢在这时候打断赖嬷嬷的话?,因为?他知?道这种状态下的人?一旦被打断,那么再说出来的东西必然是?支离破碎,不再完整了,他想要知?道那个自己从未了解过的额娘,所以他强迫自己忍耐,仔细地聆听着这些闻所未闻的往事?秘闻,他明白除了眼前的赖嬷嬷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人?敢如?此清晰直白地将真相告诉他了,即使他如?此才是?这个皇宫的主人?……。
赖嬷嬷不明白康熙心?中的纠结,她只?是?一味地述说着主子当?年宠冠后宫的风光,说着主子如?何压过了所有的蒙古贵女,独占圣宠,说着当?主子得知?自己怀孕时是?如?何的欣喜若狂,说着皇上是?如?何与?佟妃一起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康熙再也止不住惊愕地开?口打断了她:“嬷嬷,你说什么?你说皇阿玛当?年很是?期待朕的降生?”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他记事?的时候起,他受到的就是?皇阿玛的冷落和?无视,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皇阿玛对董鄂皇贵妃和?四弟的爱重和?维护,而皇阿玛那句“朕之第一子”更?是?让他和?福全兄长伤透了心?。
只?是?在他早已不奢望父爱的如?今,竟然听到自己也曾经受到过那个孺慕而不可得的皇阿玛的重视和?喜爱时,突如?其?来的惊讶远远大于喜悦,不由得难以置信地打断了赖嬷嬷的陈述,他无法想象那个总是?冷眼看他,甚至对他视而不见的皇阿玛居然也曾经期待着他的到来,居然也对他付出过关爱。
赖嬷嬷突兀地被打断,一时显得有些茫然,她呆滞的眼珠转了转,这才落到康熙康熙身上,目光渐渐转柔,笑着道:“是?啊,当?初先帝是?何等地期待着您的诞生啊!先帝爷每日里再忙,都来景仁宫看望主子,命太医院每日都要为?主子请平安脉,甚至为?了主子和?小?阿哥的安全,不惜将主子景仁宫偏殿的其?他嫔御都迁了出去,将整个景仁宫留给主子一人?住呢!”
康熙眼中的震惊之色终于掩饰不住地泄露了出来,他呐呐地道:“既然……既然皇阿玛如?此宠爱额娘,又……有这样喜爱朕,那为?何……为?何朕从一出生就被抱到阿哥所?”他更?想问为?什么他的皇阿玛不肯给额娘位份,如?果他的额娘有了尊贵的位份的话?,不是?就可以亲自抚养他了吗?如?果他肯给额娘位份的话?,额娘何至于到他登基之前都只?是?顶着一个庶妃的身份被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