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敏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瞬,语气轻缓柔和:“良常在看着不起?眼,不过可是本宫千挑万选出来的,你们可要好生看护着,她可以卑微低贱,可以艰难求存,甚至可以生不如死,但是本宫要她一直活着,明白吗?”

莺儿和正在一旁泡茶的雀儿闻言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蓦地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这可是主子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表达出恶意,不由得心中暗暗猜测这良常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主子?居然惹得主子这样对她?

“你们不必多?想,良常在并未得罪本宫,只是这个?女人本宫将来有大?用,所以你们要注意绝对不能让她死了,至于其他的一概不必插手。”宜敏不必看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只是这辈子的良常在与上辈子可不是同一人,尤其察哈尔余孽这身份实在是太妙了,若是不小心在宫斗里折腾没了,她去哪里再找一个?呢?

“奴婢明白。”莺儿和雀儿对视一眼,很是聪明不再多?问,若是可以让她们知道的,主子肯定?不吝告知了,显然良常在将来所行之事?必然关?系重大?,所以连她们都不能知晓。

宜敏对她们很是放心,有些事?点到即止就行了,她们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她其实也在等?,等?这个?觉禅氏生下?孩子,她要亲眼确认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前世的八阿哥胤襈,她前世与惠妃关?系还算不错,对胤襈小时候的模样很是熟悉,只需见过一眼便能确认。

上辈子的良妃觉禅氏可不是什么察哈尔余孽,她是真正的辛者?库出身,是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因为相貌绝美被阿布鼐视为奇货可居,藏了整整十八年才将她送上了康熙的龙榻。

当时后宫高位妃嫔不是过了盛宠的年纪,就是都在怀孕生子,倒是给了觉禅氏一个?好时机,当真叫康熙流连了不短的时间,直到她怀上了八阿哥才慢慢淡出了争宠的圈子,当然以她的出身也很快就被康熙抛到了脑后,甚至连生子都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和晋位。

而东珠格格若论血统身份要比原本的觉禅氏高上许多?,若非察哈尔败落的太快,又是被康熙亲手所灭,这会恐怕少说也能争个?嫔主子了,只是说世事?弄人啊!就是可怜了原本的觉禅氏,原本好歹有个?嫡女身份竟然被顶替了,自己只能被迫远嫁,真是不知该庆幸她今生逃出这深宫牢笼,还是该悲哀她成为家族弃子,从?此?有家不能回。

宜敏伸手拨弄着手腕上的十八子,想着监视良常在的探子传来的消息,心中也是暗自嘀咕居然真的有人肯屈身服侍灭族仇人,还心甘情愿地为对方诞育子嗣?难道她心里不恨,不想替族人报仇吗?

康熙心可真大?呀,这种女人都敢上手,还让她生下?孩子,莫不是脑袋被马踢了?既然他敢做,那么就别怪她钻空子,将来若是不幸死在她手上,想必也算是另类的自作自受吧?毕竟察哈尔格格找大?清皇帝报仇,为此?蛰伏数十年之类的戏码应该很容易让人接受的吧?

“启禀娘娘,左院判在殿外求见,说是来为您诊脉换药的。”梧儿进来蹲身禀告,昨天康熙吩咐过要御医每日过来诊脉换药,这会才来想必是奉旨行事?。

宜敏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让他进来吧。”她没有起?来换地方的意思,反正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弄得那么拘谨。

很快左院判的身影就出现在花厅外,形单影只一个?人,手上亲自提着个?大?药箱,身边也没有平日一直跟着的那个?药童。

“不必多?礼了,直接换药即可。”宜敏看了他一眼,没等?他行礼就直接开口道,“你身边的小徒弟呢?怎么今儿没跟着出来了?”那孩子可是地狱挖掘出来的好苗子,对各种药材十分灵敏,是个?天生的医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左院判坐在梧儿端来的几凳上,将药箱随手放在脚边的地上,从?中取出诊脉的工具,一边摆放在桌案上一边道:“回娘娘,清风留在太医院熬制药膏呢,上回给娘娘的药膏看起?来效果还是差一些,下?官昨儿回去重新调整了配方,稍后先给娘娘试一试,想必能有助于伤势更快恢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宜敏伸出手放在垫子上,一旁的雀儿帮着拉高衣袖,在手腕上铺上一块明黄绸缎,左院判耐心地等?着她昨晚一系列准备,这才伸出手指搭脉,周围的人顿时屏气凝神?。

不一会,左院判又让宜敏伸出另一只手,重新诊了一次脉,那副严肃的表情看得莺儿几人大?气都不敢喘,心里惴惴不安。

宜敏看了一眼装神?弄鬼的地狱,心里没好气的想着,自己伤势什么情况还用说吗?根本就不可能靠诊脉来做出准确的判定?,做出这幅样子唬人恐怕又是有什么鬼主意了。

左院判终于放开手,对着宜敏拱手道:“娘娘伤势尚未有起?色,不如让下?官试试新改良的药膏?”

见宜敏点头同意,他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玉盒,掀开盖子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鼻而来,将盒子交给一旁的雀儿,交待道:“这药膏使用的药材特殊,制作完一天没就要立刻使用,否则就会失效。下?官会每日熬制好一份,还请娘娘命人去太医院领取。”

“可!”宜敏惜字如金地应下?了,看向面前的雀儿,她身边的饮食医药都归雀儿掌管,此?事?自然是交给她负责。

“主子放心,奴婢每日会亲自去太医院取药,绝不假他人之手。”雀儿正在检查手上的碧绿药膏,听?到此?言立刻抬头,说要又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试用的膏体,惊喜地道,“主子,这药膏应该是凝碧果为主药,此?果极为稀罕难得,对于伤口愈合有奇效。”

莺儿和梧儿闻言都看了过来,眼中露出喜色,自家主子金尊玉贵,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皮肉之苦,眼见这两?日主子伤势一点不见好,心中都是暗骂了不知多?少次庸医,这回见左院判终于拿出点好东西,眼神?顿时和煦了不少。

母仪天下(三十四)

雀儿将白玉盒里的药膏挖出来, 一点一点敷在宜敏的手心?里,宜敏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渗入伤口?,原本火辣辣的刺痛感顿时大减,久违的轻松袭上心?头, 不?由得惊奇地看了左院判一眼, 没想到这回竟然真的调配出了对症的好药。

她看了看重新包扎好的手掌,见左院判仍在坐在面前没有离开的意思, 顿时心?中明了, 微微摆了摆手, 莺儿等人立刻知机地退到门外,左院判向来是娘娘较为信任的御医, 即使沈院正都要比之差上一筹。

见屋里再无第三人存在,地狱也放松了一直紧绷的严肃模样, 虽然身体依然板正挺直,却给人一种散漫不羁的懒散模样,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宜敏对此见怪不?怪, 她拿起桌上的白玉盒端详了一番, 疑惑这盒子怎么如此眼熟,这种上等?的白玉不?常见, 好像是自己仙境里拿出来的那款吧?

地狱见状咧嘴一笑:“主子不?必奇怪,这白玉盒乃是您当初用来装灵丹赐下我等?四人的, 属下一直留着,这等?品质的白玉世?所罕见,用来装一些?稀罕药材或丹药, 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药力。”

“哦, 这次药膏所用的主药凝碧果从何而?来?”若是太医院的库存有这种好东西,恐怕早就被拿来入药了, 那有可能留到现在呢?

“果然瞒不?过主子,凝碧果是老三送过来的,没想到这小子出门历练这些?年倒是收藏颇丰,时不?时就能拿出点好东西来。”地狱漫不?经心?地笑着道,并不?觉得谢三拿出这等?稀罕珍品有什么不?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宜敏闻言却是心?中一动,想起谢三之前拿出来的奇香和那些?远超常人的武学见识,不?由得暗暗生疑,谢三说他?一直在中原各地游历,还曾出海历练过几年,可是这凝碧果远在天山以北的雪峰之上,而?且这果子极难保存,即使有极品白玉盒恐怕也?顶多延长个?一年半载的时效。

宜敏凤眸微阖,她可不?觉得世?上又如此多的巧合,她心?神有缺,谢三就刚好有海外奇香,她受到难以愈合的灼伤,谢三又立刻有凝碧果献上?加上命魂玉牌上的异常……

地狱看着宜敏陷入沉思的模样,面?上犹豫挣扎一闪而?逝,无声地叹了口?气,对着宜敏拱手道:“主子,您可是觉得谢三有些?不?妥之处?”

宜敏顿时回过神来,凌厉的目光看向地狱,眉梢微微挑起:“何出此言?”难道她表现得如此明显?还是说这主仆功法?竟然还是双向的?从属也?能感受到主子的疑虑?

地狱行事?向来洒脱不?羁,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犹豫,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这次老三回来后修为大进,甚至连大哥若不?出底牌尽出恐怕都压制不?住他?,本来这是件好事?儿,我们都为他?高兴,但是总感觉他?却有些?不?同以往之处,偏偏又找不?出异常的地方。

本来这等?不?确定的事?情不?敢来劳烦主子,只是我与兄长、四妹曾经轮番找机会与老三相处,都有种奇怪的违和感,偏偏他?的言谈举止都很?正常,对往事?也?都记忆犹新,但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若只有一人如此觉得还有可能是错觉,但是我等?三人都如此便不?得不?慎了,这才斗胆向主子询问以作确认。”

宜敏难得真?的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三大统领自己发现了谢三的问题,她本来还担心?该如何向几位心?腹下属开口?试探谢三之事?,如今竟是多虑了,她心?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也?是她一叶障目,她手下这四人从小一块长大,同吃同住,修习同样的功法?,演练合击之术,说一句情同手足并不?为过,要论对谢三的熟悉程度肯定要胜过自己不?知多少。

虽然宜敏能够察觉到谢三的异常是因为仙境的命魂玉牌,但是天地玄黄四人之间?的关系却更?加亲密无间?,没道理谢三出事?,他?们三人会毫无所觉?回想起自己为了试探谢三,各种示弱与近身接触,不?由得想要扶额叹息,当初为何不?干脆让他?们三兄妹去处理呢?

她心?中满是尴尬,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平静,淡淡地对着地狱道:“能详细描述你对谢三的感觉吗?究竟是怎样的违和感?”

地狱苦着一张脸,若是他?能详细说出来,还用得着如此苦恼吗?但是主子问了他?也?不?能不?回答,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唯一能明确感受到的就是老三还是那个?老三,只是……只是每次谈笑风生的时候就感觉好像隔着一层似的,摸不?到他?的真?实想法?。”

宜敏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说谢三笑不?达眼底,言不?过心?头,像隔雾看花的意思吗?”他?这种描述若是换了其他?人大概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宜敏两辈子拿捏过的人心?太多了,还是能够大概理解他?的意思。

地狱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不?错,就是这种感觉,以前我们四人虽然没有血缘之亲,但是彼此之间?却有几分心?意相通,一抬眼就能知道对方想干什么,行动时极为默契。但是这回谢三回来好像在四周竖起了屏障,隐隐约约的让人看不?透。”

“那你们可曾与谢三谈过?”宜敏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头脑中飞快略过一本本曾经看过的书籍,想要找到与之相关的症状。

地狱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我们本来以为是多年不?见,彼此之间?难免有些?生疏也?是正常的,但是这都回来一年多了,这种莫名的隔阂感反而?越来越重,偏偏又无从下手,更?担心?一旦摊牌反而?伤了彼此之间?的情分,这才不?得已惊扰了主子。”

宜敏很?是理解这种感觉,她何尝不?是担心?让谢三留下心?结,这才束手束脚不?敢说破此事?,甚至冒险在封后期间?擅自离开,就为了近身探查谢三的异常所在,结果不?但没有查出任何猫腻,反而?自己被谢三连哄带骗地弄了个?灰头土脸,丢脸至极地回了宫,至今都感觉没脸见他?。

“既然漫无头绪,那就找时间?重新梳理一遍谢三这些?年所遭遇的人和事?,你们三个?一起出手,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宜敏下定了决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三位统领都一样察觉到异常,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地狱脸上露出一丝难色,苦笑道:“主子,您是知道老三的脾气向来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种,平日里闲谈时旁敲侧击一二也?就罢了,真?要强行让他?吐露行踪,这不?是打老三的脸吗?就算搬出主子让他?就范,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配合?”

宜敏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横了他?一眼:“你可是鬼神医余不?言,只要你有心?想要知道,谁能逃过你的手掌心??你跟天枢和黄泉打个?招呼,做好万全准备再动手,到时候本宫也?会到,咱们五个?从小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不?知道谁?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的,谢三要是不?服就冲着本宫来!”